“玄海濱的海風(fēng)巨浪你怕是從未見識過吧？”左思音笑著打斷她的話?！懊康较募荆Ｋ饋?，那浪頭得有千萬丈高，拍在岸上，好好的房子都要?dú)Я耍鼊e說什么狂風(fēng)暴雨了?！?/br>
    方如逸聽得咋舌：“原來在玄海濱住著也這么難啊……”

    “駐守邊關(guān)的，哪有什么好日子過，都不過是提著一口氣，為國出力罷了?！弊笏家裟樕下冻鲆唤z憧憬。“漠北我從未去過，你哥哥總說大漠草原，雄闊壯美，也不知是何等美景?！?/br>
    方如逸見她目光閃動，暗道方孚遠(yuǎn)這個(gè)大騙子，真是騙人不淺，那么苦寒的一個(gè)地界，居然能說出花來，哄得嫂嫂甚是期待。

    她不忍心戳破左思音，干巴巴地道了句“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歇息的時(shí)日總是過得飛快，方如逸才剛覺出諸事不管的好來，工部放出供鐵名單的日子就到了。

    沒到午時(shí)，她就和余照一起入了工部府衙。

    府衙的前院頗大，此時(shí)已然站著十幾個(gè)私鐵坊的東家，伸長了脖子往正堂上瞧，眼巴巴地等著差役出來報(bào)名。

    院子里只方如逸一個(gè)女子，想著自己還未出閣，不好獨(dú)自在男人堆里打轉(zhuǎn)，便走到一旁，安靜地站著等。

    不多時(shí)，大門外傳來馬車落停的聲音，湊在一塊閑談的坊主們頓時(shí)不說話了。

    余照的目光落在門口，神色甚是復(fù)雜，方如逸有些詫異，回頭一看，見何齡扶著一名小侍女，邁過門檻，款款入院。

    “原來方姑娘也在。”何齡嘴角微勾，眼神里藏了三分陰狠?！拔衣犝f方姑娘不是在做農(nóng)具生意么，為何要來鐵冶上插一腳？”

    她走到方如逸面前，低頭一笑：“我倒沒有瞧不起方姑娘的意思，只是這鐵冶一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起的。買生鐵，設(shè)爐子，招工匠，哪一樣不需要銀子？這段時(shí)日，方姑娘你的賬上，只怕是流水似的花錢出去，卻不曾賺到一個(gè)銅板吧？”

    余照氣道：“何姑娘，你胡說什么！”

    “啪！”

    何齡身邊的侍女一抬手，甩了余照一個(gè)巴掌。

    一時(shí)間，院中的坊主們?nèi)戳诉^來，他們本就知道何齡與方如逸因?yàn)榱和醯氖?，早有過節(jié)，此刻親眼目睹一場，嘴上說著勸和的話，心里卻滿是能看熱鬧的澎湃。

    自己的侍女挨了巴掌，方如逸不氣反笑，上前兩步，走到那侍女面前，掃了她幾眼，揚(yáng)起右手，“啪啪”就是兩下！

    那侍女驚得呆在原地，半晌才捂著臉道：“你！你怎么隨意打人呢！”

    何齡本以為方如逸會扮小伏低，沒想到她出手就是兩巴掌，頓時(shí)怔住了。

    方如逸揉了揉手掌，慢條斯理道：“你一個(gè)商戶家的侍女，不等主人家開口發(fā)令，便隨意打罵一個(gè)官宦人家的侍女，我倒想問問，究竟是誰在隨意打人？”

    “你！”侍女臉色難看，再開口時(shí)便沒了底氣。“你這侍女對我家姑娘出言不遜，難道我不能教訓(xùn)一下……”

    方如逸目光如刀，一下戳在她身上：“你既然知道，這是我的侍女，如何發(fā)落，自然由我說了算，豈能容你來說嘴！”

    何齡總算回過神來，極力端出平靜的神情，眉頭一蹙，登時(shí)滾下淚來：“民女實(shí)在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方姑娘，我這侍女欠缺管教，都是民女之故，還望姑娘高抬貴手……”

    “怪不得這小侍女會出言不遜，原來是何姑娘從不管教她的緣故。”方如逸高聲打斷她的話?！昂喂媚镎f，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我，你既問了，那我便費(fèi)些心思告訴你，今日你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br>
    何齡臉色僵硬，自己說的那句話，不過是個(gè)慣用的套語，裝弱扮小，拿捏人的，哪里是真的要尋什么錯(cuò)處。

    可眼下自己是民，方如逸是官眷女，周遭都是看客，她發(fā)了話，自己心里再不愿，也只能耐著性子聽。

    方如逸冷聲道：“何姑娘，你有三錯(cuò)。其一，見了我，不行禮先開口，言語間譏諷我不懂鐵冶，這是瞧不上我方家，在打我家的臉面么？家父不過區(qū)區(qū)正三品的昭武將軍罷了，家兄也只是正五品的武略將軍，想來的確不如何姑娘一家子的皇商百姓，更有見識?！?/br>
    圍觀的坊主們低頭捂嘴，好幾個(gè)差點(diǎn)笑出聲來，他們在城中經(jīng)營私鐵坊，都不過是為世家打拼。

    高門里的大娘子們不懂鐵冶，只要多多賺錢，他們手中只有私鐵坊，身上更沒有一官半職，并無其他生意可以牽制何家，沒少被何家排擠搶單。

    此刻見何齡被人奚落，他們心中實(shí)在暢快。

    何齡臉色鐵青，強(qiáng)撐道：“方姑娘誤會了，民女并沒有譏諷姑娘你的意思……”

    “我的話還沒說完，何姑娘為何出言打斷？”

    方如逸橫眉一掃，何齡見四下里人多，只得低了頭，不敢言語。

    “其二，我的侍女犯了錯(cuò)，自有我來打罵懲戒，豈能輪到你的侍女動手？今日我心情頗佳，暫且免了你這侍女的罪，否則，就憑她剛才那般戾氣咄咄的模樣，早該送進(jìn)官衙，狠狠打上幾板子，叫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那侍女登時(shí)嚇得腿軟，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方姑娘，奴婢知錯(cuò)了，還請方姑娘高抬貴手，千萬別送奴婢去官衙！”

    “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起來！”何齡重重踢了她一腳，壓低聲音?！澳闶俏业氖膛y道還輪得到旁人發(f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