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德帝忙應(yīng)和道：“是啊，一個不成，再找別的就是。來人，把山南的津化酒拿三壺來，給梁王帶去！”

    元軾拱手拜謝，沒有多說什么，很快告辭離去。

    慶德帝望著他的背影，搖頭嘆息：“阿軾嘴上不說什么，可臉上瞧著凄苦得很，朕心里實(shí)在難受?！?/br>
    “陛下寬心，京都中心悅王爺?shù)馁F女眾多，定能再尋出一位合適的梁王妃?！?/br>
    慶德帝拉了江與瀾的手：“但愿如此吧?！?/br>
    眼看事情了結(jié)，顧苑告辭離去。

    沒過多久，傳話的小黃門突然轉(zhuǎn)進(jìn)殿來：“陛下，方家上了請罪的折子?！?/br>
    折子送到了慶德帝手中，他匆匆看過，沖著江與瀾搖了搖頭：“瞧瞧，又來一個請罪的?！?/br>
    他深思許久，揉著眉心對小黃門道：“派個人帶上些金銀厚禮去方府，就說這件事的原委朕都知了，該罰的人都已罰過，方家沒什么罪，別把這事存在心里。雖然做不成親戚，但朕同方家的君臣情誼，還和從前一樣。”

    “是。”

    ……

    方宅。

    黃昏將近，方如逸脖子上纏了塊紗布，在房中靜靜地收拾行李。

    方孚遠(yuǎn)站在門口看她，忍不住道：“逸兒，你真要住到老宅去？那邊只三四間屋子，兩個小院，又十幾年沒人去過，如何住得？”

    “能遮風(fēng)避雨就好?！狈饺缫蒉D(zhuǎn)身道?！案绺?，那年在漠北，風(fēng)沙太大把房頂都掀了，爹不在，我們兩個抱了被褥，在廚下將就了四晚，不也熬過來了么？”

    方孚遠(yuǎn)眉頭緊皺：“那是迫不得已，如今你雖在宗祠除了名，可我們方家本也沒幾個人。再說了，滿京都知我們是沒法子了才出此下策，就算你在昭武將軍府里住著，誰敢說嘴？”

    他進(jìn)了屋子，搶走方如逸手上的書冊：“要不你還是跟我和爹回漠北吧？”

    方如逸拿回書冊：“既然除了名，就要有個除了名的樣子。和梁王退親的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萬一被哪個武將文臣揪住由頭，說我方如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宗祠除名不過是個借口，那豈不是無端端給爹爹樹敵？”

    方孚遠(yuǎn)啞口無言。

    這些道理他怎會不知，可自家meimei不過十七歲，從未離開他和爹半步，如今卻要獨(dú)自留在這詭譎多變的京都城中，他實(shí)在心疼。

    兄妹倆說話間，方岱從門外進(jìn)來，方孚遠(yuǎn)瞧見他，忙道：“爹，你快勸勸逸兒，讓她跟我們一起回漠北去吧！”

    方岱卻嘆了口氣：“這門親事變得如此，我們怎可還同從前一樣，說走就走？”

    他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桌案上：“剛才圣上派人來傳話，說我們方家無罪，還賞賜了些金銀。圣上雖降下隆恩，但我們不能恃寵而驕。

    用除名的法子退親，畢竟是鉆了空子。若逸兒不單獨(dú)住出去，好好贖一場忤逆上恩的罪，又怎能堵得住悠悠眾口？”

    方孚遠(yuǎn)一拳擊在房梁上，恨道：“明明是逸兒受了委屈，到頭來還得贖罪，真是憋屈！”

    “哥哥，在朝為官就是如此。一旦做了臣子，圣上可以寬宥，可我們卻步步都不能行錯。”

    方孚遠(yuǎn)嘆氣：“你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娃，怎么說起大道理來，比我還精通？罷了，你非要吃苦遭罪，我也懶得管你！”

    說罷，他快步出了房間。

    “你哥哥就是這副臭脾氣，他是心疼你，嘴上說不出來?！狈结氛f著，伸手解開包裹，里面放著不少銀錢?！疤熳佣髻n的金銀得供著不能用，這是爹今年一半的俸祿，你在京都長住，沒有傍身錢是不行的?！?/br>
    方如逸忙按住他的手：“爹爹，我都想好了，我們方家在京郊有處莊子，雖說不大，可每年也是有些進(jìn)益的。我一個人住，用不了那么多錢，莊子上的錢盡夠了?！?/br>
    “那不行?！狈结钒雁y子塞進(jìn)她的包裹中?！笆膛⒁律?、首飾，你都得置辦好，別叫那些貴胄們看低了我們方家?！?/br>
    方如逸又勸了幾句，可還是拗不過他，只得收下。

    接下來的三日，方岱把家中的下人派去老宅，將那里打掃一新，等京都述職的事盡數(shù)了結(jié)，即將啟程北上，這才把方如逸送過去。

    臨走前一日，方岱特意去了趟工部給事中徐復(fù)家。

    他們兩個三十年前在京郊相識，暢談甚歡，雖說后來一個在京都，一個在漠北，不大能見得上面，可也時常書信往來，做了對難得的知交。

    而今方如逸獨(dú)自一個住在京都，方岱放心不下，便托了老友照看一二。

    趁著方岱忙碌的檔口，方如逸把杜梅姐妹悄悄送走。

    北行那日，她看著父兄出了城門，心緒復(fù)雜地回到老宅。

    從今往后，她就要在這京都同元軾、何家，還有那些暗中投靠了元軾，將來要助他謀奪皇位之人抗衡。

    她知曉前世的一切，今生，她是父兄能否活命的唯一依靠，她得狠下心。

    倘若有一日，山雨欲來，綿薄之力也好，草木之助也罷，至少她能還成為家人的依靠。

    她在院中站了許久，見天色沉了下來，準(zhǔn)備閉緊門戶，進(jìn)屋安歇。

    “方姑娘！”

    門外忽然傳來聲音，她關(guān)門的手頓了頓，抬頭一看，是兩位陌生的女子。

    沒等她開口，年長的那位跑上前來，低聲道：“方姑娘，是我呀，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