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唇槍舌劍，人前斗，惺惺廣學(xué)多知。ena`”神光燦

    法正與司馬懿是秘書監(jiān)內(nèi)少有的知曉兵法的人，彼此私底下的交情尚可，偶爾也會聚在一起討論兵法。而此時當(dāng)著皇帝的面推演起來，平常的哪點交情頓時被遺忘在腦后，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皇帝好整以暇的看他二人又開始吵了起來，沒有任何出言阻止的意思，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荀攸，似乎想借此引他這塊‘玉’出來。

    荀攸知道皇帝的意思，論才智，法正、司馬懿等人都是極有天賦的少年，但卻在經(jīng)驗、閱歷上有所不足，他們作為皇帝身邊第二批次的幕僚謀士，緊隨在荀攸、賈詡等第一批次的謀臣之后?；实墼谶@個時候召集法正這些于兵法有一定天賦的秘書郎參與此項機(jī)密，并有意讓荀攸在彼等各抒己見后開口總結(jié)，未嘗不有借此指點培養(yǎng)的意思。

    他并不就此而感到威脅，反而出于另一種角度來說，他很樂于見到皇帝身邊的羽翼逐漸壯大。

    “法孝直、司馬仲達(dá)其言各有所長，秘書監(jiān)果然頗多高見者。”荀攸輕聲說道。

    這些秘書郎們知道荀攸、賈詡二人被皇帝贊為‘良平’，曾為皇帝策劃過許多次戰(zhàn)役，此次荀攸在場，不僅是一個向皇帝表現(xiàn)的機(jī)會，更是難得的一個受教的機(jī)會。

    本來就有些躍躍欲試的法正與司馬懿，此時更有些坐不住了，只是荀攸這話明顯是要等其他兩個都說完，故而他們也只好坐看他人答話。

    裴潛赧顏笑道“所謂‘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試論伐蜀，在下卻是附和孝直的意見，走駱谷入漢中。至于緣由，孝直剛才也都說了，駱谷定為張魯之所不備，也是我等乘人之所未及。”

    這話雖是引證兵書，卻無多少新奇之處，但趙溫卻忽然很好奇的問道“裴郎曾讀過兵書？”

    話一說完，趙溫便為自己的口直心快而隱然有些悔意，兵書一直屬于朝廷，禁絕民間私藏，幾乎那些勢力強(qiáng)勁的豪強(qiáng)大族都有所藏。盡管這幾十年來法令廢弛，朝廷無力管控，但這話也不是他能當(dāng)著皇帝的面來問的。

    果然，裴潛面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很快說道“未曾讀過，只是從旁人口中聽其誦讀百句兵法，故而熟記于心，乃敢大放斯言?！?/br>
    “原來如此?！壁w溫巧妙的將話題轉(zhuǎn)了過來“這與當(dāng)年留侯得遇黃公授書一般，都是一場難得的機(jī)遇啊?！?/br>
    “不敢，趙公謬贊了?！迸釢摻杵孪麦H，輕聲言道。

    皇帝在旁默不作聲，這年頭誰家沒有幾本？別說兵書了，就連同為的‘私修史傳’、‘圖讖經(jīng)緯’也都在士族之間廣為流傳，儼然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了，卻偏要在皇帝面前做這些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的事，豈不好笑？

    見皇帝低垂著眉眼，似乎對此無動于衷，趙溫不禁暗松了口氣，至少這個時候他能以子知父，知道乃父裴茂在兵法一事上的涉獵程度。

    四個年輕人有三個抒發(fā)了自己的意見，中間經(jīng)過了一段小插曲，荀攸默記于心，微微頷首，遂把頭轉(zhuǎn)向了坐在皇帝正對面的那個安靜、陌生的少年。雖未曾逢面，但荀攸也有所耳聞皇帝最近不知如何得知了一個從徐州跟團(tuán)來長安求職的士人，不僅對這個士人特為優(yōu)待，更是詔拜其侄入秘書監(jiān)。

    荀攸曾想過，若是皇帝有意千金市骨，借此表現(xiàn)其對自關(guān)東來朝士子的優(yōu)待，那也不至于將清貴權(quán)重的秘書郎拿來當(dāng)做由頭。何況對方才來不久，便讓其參與到這種級別的集會之中，這可不僅是優(yōu)待那么簡單了。

    種種疑慮，直到看見這個少年，荀攸心里這才算是有了個初步的答案，這少年的樣貌生得未免也太好了，年紀(jì)與皇帝一般大，卻身材頎長，盡管是端坐于席，其人也比年長于他的法正還要高一個頭。兩道長眉斜飛入鬢，猶如墨染；一雙朗目炯然有神，仿如燦星，正襟危坐，猶如玉樹臨風(fēng)不動。

    有些人長得好看，卻氣質(zhì)猥瑣、中看不中用；有的人才華橫溢，樣貌卻是差強(qiáng)人意。荀攸少時在潁川，曾品鑒過許多大族子弟后生，知道能生出這等相貌，養(yǎng)出這等從容氣度的人，絕不會是魯鈍庸才。

    皇帝這時說道“孔明適才尚未獻(xiàn)策，這時該讓他來直抒己見?！?/br>
    諸葛亮正如當(dāng)時初入秘書監(jiān)的司馬懿一樣，處處保持著謹(jǐn)慎兢惕之心，只是跟司馬懿比起來，其心中對漢室、對朝廷更多了分敬畏。

    此時得聞皇帝發(fā)話，諸葛亮方才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不需刻意太高，便猶如洪鐘“駱谷之地，山道未通，水路短小，谷中又多毒蛇，可謂艱險異常。其險雖與子午谷并列，卻較子午谷還要險惡，屆時于此路轉(zhuǎn)運糧草，所費必巨，也有不便之處?！?/br>
    法正也料到這一點，當(dāng)即回道“精兵五千，負(fù)糧五千，數(shù)日可至漢中。興勢山南便是龍亭、安國等地，其人無備無虞之下，突遭我軍，必?zé)o心御守。漢中近年鮮少災(zāi)禍，其地邸閣與散民之谷，足以供我軍周食?！?/br>
    諸葛亮搖了搖頭，“此計猶如懸崖危石，不如安從坦道，可以平取必克而無虞，又何必犯險？”

    法正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他與諸葛亮只相處了幾天，不知底細(xì)，此時毫不客氣的反問道“卻不知計將安出？”

    諸葛亮顯然是沒有料想到法正會是這種態(tài)度，初來乍到，也不知對方到底是妒才還是氣窄，反正是自己唐突了。他稍一思忖，便說道“駱谷道路未開，行軍不便；子午谷則兇險艱難，更為不易，至于褒斜道，聽聞米賊張魯入漢中后，‘?dāng)嘟^谷閣’、建城營治，皆在于此，猶如子午谷的黃金戍一般，絕非一戰(zhàn)而可得?！?/br>
    司馬懿眼中精光一閃，饒有意味的說道“陳倉道？”

    “陳倉道路途雖遠(yuǎn)，但與它處谷道相比，卻是最為平穩(wěn)?！敝T葛亮略顯詫異的看了司馬懿一眼，覺得對方能一下子想到這里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他沒來及細(xì)想，繼而點頭說道“如若朝廷只圖漢中，則依法、司馬等郎君的意思，簡拔精兵走駱谷、子午南下，或許會有折損，但貴在神速?？扇羰且M(jìn)取益州，則非數(shù)萬大軍不可，于此，倒不如循陳倉故道，雖然路途遙遠(yuǎn)，但便于行進(jìn)大軍?！?/br>
    皇帝瞧了下四個秘書郎的臉色，側(cè)身對王斌不輕不重的說道“他說到點子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