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小過失，必盡言勸止，不計(jì)其怨怒也?！痹窏願J傳

    董承板著臉回到府上，一言不發(fā)，聞訊趕來的上林苑令胡邈、車騎將軍長史董鳳二人本來還有心勸慰幾句，一瞧董承的神色，臨時(shí)卻面面相覷，都不敢作聲了。

    可他們不說又不行，總不至于就與董承坐在四面通透的亭子里，徒然吹一夜冷風(fēng)再回去吧？

    董鳳字子產(chǎn)，是長安本地的小豪強(qiáng)，也曾在大儒劉寬門下就學(xué)，借助師門與同窗的關(guān)系，擔(dān)任過榆次長這類的小官。后來返鄉(xiāng)治家，遇上董承清查上林土地，董鳳既舍不得田產(chǎn)、又見馬日磾代眾人申訴無用，索性狠下心來，假借親戚之名，用重金攀附董承。

    當(dāng)時(shí)董承正想著擴(kuò)充羽翼，于是征辟董鳳為車騎將軍掾?qū)?，直到最近才漸漸為董承重用，升為長史。

    董鳳人雖然老了，但腦子卻很靈活，見胡邈不敢開口，他壯著膽子說道：“今日實(shí)在是始料未及，本以為彼此默契，互明心意，在承明殿時(shí)，必然會說服陛下退讓。哪知道”

    話沒說完，就被董承截?cái)嗟溃骸安灰偬岽耸铝?，他們敢耍弄于我，讓我在承明殿丟盡顏面，我遲早要還以顏色?！?/br>
    胡邈這時(shí)說道：“董公睿鑒，此事雖有失算，但陛下好歹未有追究，也算是幸事一件。此外，因?yàn)槎邴}鐵一事上執(zhí)言而辯，河?xùn)|士人無不感佩董公之德。”

    董承輕輕冷笑一聲，說道：“若不是還有那些河?xùn)|豪強(qiáng)的感佩，也不算毫無收獲，否則我非得和這幫人撕破臉皮不可?！?/br>
    “董公犯不著為此怨怒，眼下不過是讓他們得意一時(shí)罷了?！焙阏f道：“今日唯有董公為鹽鐵伸張，河?xùn)|那些人皆愿為董公效力。這不僅是得財(cái)，而是得人！”

    “你說得對，讓他們得意一時(shí)，這日子還長著呢！”董承面色總算稍緩，氣不由得消了些：“河?xùn)|這些人到底勢單力孤，你看看今天承明殿上的這些人，除了我，誰還會在乎他們那點(diǎn)事？”

    出于各種原因，董承與馬日磾?shù)牧鹤釉浇Y(jié)越大，他本想緩和二者關(guān)系，可馬日磾既有舊恨在先，又有馬騰憑恃在后，在沒有共同利益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跟董承合作。至于低調(diào)韜晦的楊氏、以及敵視外戚的黃琬等關(guān)東士人，就更不會和董承走到一起去了。

    為了壯大自己的聲勢，避免徹底淪為皇帝手中的刀子，董承盡其所能的搜集了胡邈、董鳳這樣不得志、處于權(quán)力邊緣的小豪強(qiáng)為己所用。政治邊緣人物一旦進(jìn)入權(quán)力中心，就會對權(quán)力的來源竭盡忠誠，這個(gè)理論董承或許不明白，但并不阻礙他身體力行，通過實(shí)踐去摸索。

    胡邈、董鳳就是董承提拔的邊緣人物，成效看起來也很明顯，只是他們二人的才干還不夠，只能勉強(qiáng)維護(hù)董承的權(quán)勢，并不能讓其更進(jìn)一步。

    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由于白波賊亂，近來在朝中銷聲匿跡、勢力微弱、逐漸被邊緣化的河?xùn)|豪強(qiáng)身上。

    董承選擇與馬日磾?shù)热艘积R為鹽鐵伸張，除了聯(lián)合一起迫使皇帝低頭以外，更多的則是想設(shè)法收服河?xùn)|士人。如今第一個(gè)目的雖然沒有達(dá)成，但馬日磾與楊氏等人間接損害了河?xùn)|士人的利益，等若是自絕于河?xùn)|，無疑是將他們拱手送給了董承。

    這如何不讓董承在怨憤之余，又大感欣慰？

    同樣是安慰的語句，自己說的就被其任意截?cái)啵阏f的你就能聽之信之？

    董鳳不由皺皺眉頭，按下心中不悅，接茬道：“董公精于籌算，屬下實(shí)在是佩服不已。聽聞河?xùn)|衛(wèi)覬、毌丘儉、程銀等人皆為一時(shí)良才，董公何不征辟入幕？”

    “衛(wèi)覬聚河?xùn)|諸家，為大軍貢糧獻(xiàn)兵毌丘儉孤身單騎，說匈奴右賢王來朝。此二人確實(shí)是河?xùn)|才俊，我也有籠絡(luò)的意思，只可惜他二人已被朝廷所征。”董承略微可惜，道：“我雖不能辟其為僚屬，但也可以用心結(jié)交，引為朝中助力。至于程銀等人，倒是可以著手考慮。”

    說完以后，董承心里的怨氣漸平，知道再多說此事也無益處，于是主動更易了話題：“西涼馬騰、韓遂二人再度上疏，已經(jīng)確認(rèn)好入朝覲見的日程了?！?/br>
    這是大事，胡邈、董鳳立即豎耳聽著。

    “就在下月十七?！?/br>
    “那么久？”董鳳有些訝異：“如今才八月廿一，這還有大半個(gè)月呢！他們拖延這么久，到底是為了什么？”

    “說是糧草不濟(jì)，不得不捱到秋收，割麥?zhǔn)账谥?，方能啟程?！倍谐谅曊f道：“陛下今日也同意了這其實(shí)是馬日磾?shù)闹饕?，為了表示朝廷坦誠相待之心，準(zhǔn)許他二人各帶兵馬數(shù)千，臨時(shí)進(jìn)駐京兆?！?/br>
    “就怕他們到時(shí)候流連此地，停駐不走?！倍P有些憂心。

    董承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加起來也不過萬把人，又是些匈羌胡種，甲兵都不全的部眾，能有什么用？而況以馬日磾那膽子，不過倚仗其勢則罷了，難道還敢把馬騰的官封到我頭上去？他若真有這膽略，當(dāng)初就不會被王允處處壓著了?！?/br>
    “嘿。”一旁的胡邈突然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什么極為得意的事了一樣。

    董承問道：“你這是何故？”

    “在下是想?！焙愎笆终f道，臉上還留著一絲笑意，故作高深的說道：“他們?nèi)裟芤恢本瓦@么待在京畿，那是再好不過了。”

    “只有他們留在京畿，我等才有攻訐報(bào)復(fù)的名目？”董鳳有些明白了，捋須沉吟道：“匈羌胡種，不穿華服，不聽教化，也不通圣人之訓(xùn)。本就是不守規(guī)矩的野人，讓他們留在長安附近，不怕他們不會鬧出事端?！?/br>
    “正是如此！”胡邈不禁訝異的看向董鳳，又看向董承：“不僅如此，在別的地方，我等也能運(yùn)籌一二。”

    董承聽了胡邈心里想好的謀劃后，大喜過望，若能真的按胡邈說的去做，今天丟失的顏面，用不了多久就能在馬日磾哪里討要回來！

    “好！”董承忍不住拊掌，不吝夸贊道：“你不愧是能為我排解憂難的股肱，這等智謀，即便是陛下身邊的賈、荀二人，也不及你?！?/br>
    “董公謬贊、謬贊！”胡邈也很得意，笑吟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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