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病染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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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情非病風(fēng)喪心,未有避賞而就刑者。何苦而不諫哉?”諫論 入秋之后,司徒趙謙的病情就開始每況愈下,以前倒還能偶爾下地走動,現(xiàn)在只能虛弱的躺在床上以米湯度日。 小黃門穆順一進(jìn)趙府,就察覺出院子里緊張壓抑的氣氛,來來往往的蒼頭仆役臉上都帶著哀戚的神色。人們似乎都在醞釀著一股情緒,就等著病榻上那個人撒手人寰,然后好放聲慟哭。 趙謙的幾個兒子都在蜀郡,只有兄弟趙溫侍候在身邊。 穆順剛一進(jìn)來,就急匆匆問道:“趙公如何了?” 趙溫本也是心機(jī)深沉人物,此時也不由紅了眼圈:“以前還有精神讓人給他聽,今天卻一直在昏睡,連水米都進(jìn)的少。” “脂公呢?” “在?!碧t(yī)令脂習(xí)就在旁邊,聞聲應(yīng)道。 穆順瞅了他一眼,問道:“趙公久病纏身,醫(yī)藥調(diào)養(yǎng),可一直是由脂公料理著的,如今怎么成了這般模樣?” 生老病死自有天數(shù),趙謙本就是因?yàn)殚L期勞累而引發(fā)的惡疾,積重難返,再好的良藥也是無效??陕犇马樳@話怎么倒像是趙謙還沒死,就已經(jīng)指定要脂習(xí)負(fù)責(zé)任了? 脂習(xí)心里大為不滿,雖然明面上不敢得罪這個皇帝跟前的寵宦,但語氣不由得冷了些:“穆黃門,趙公年紀(jì)大了,本源已虧,平日里全靠膳食養(yǎng)著。本來想著入秋后天氣轉(zhuǎn)涼,會對趙公的身子好些,沒料到這幾日驕陽炎曝,陽氣上升” “你就說怎么辦吧!”穆順聽不懂這些醫(yī)家術(shù)語,不耐煩的問道。 脂習(xí)皺起眉,抬眼瞧了沉默不語的趙溫,說道:“現(xiàn)在還有幾天熱的時候,只要趙公這幾日憂煩不增、胃口不減,等到天涼,定會有起色?!?/br> 這話聽上去像是個好消息,但在穆順聽來,這顯然是宣告了趙謙的死期,他怕是很難熬過這幾天了。 穆順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惋惜的說道:“幾個月前趙公還精神十足,與國家商議朝政,沒料到現(xiàn)在卻誒!國家知道趙公病重,特讓我?guī)Я诵┧幉膩砜赐?。國家有諭,但凡缺了什么,可一并知會,國家將盡力滿足?!?/br> 趙溫聽罷,立即做出感動的神色來,他知道穆順此行主要是探視趙謙的病況,于是將穆順帶到后廂趙謙的病榻前。 此時趙謙眼窩深陷,面色黯淡,他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衾,卻幾乎看不見一絲起伏,短短這么些天,他居然瘦的不成樣子。 穆順暗自將趙謙這副形態(tài)記在心里,眼底卻擠出幾滴淚來,口中發(fā)出一聲嘆息:“誒” 這一聲不小心驚醒了趙謙,昏睡中的趙謙動了下眼皮,趙溫見狀,立即俯下身子喚道:“大兄,穆黃門奉詔來看你了?!?/br> 趙謙的眉頭皺了下,像是夢魘般,很艱難的醒不來。穆順瞧這樣,也不忍心打擾這個老人,但誰讓他身負(fù)皇命而來,不得不與趙謙說上幾句話:“趙公?” 這一會的功夫,趙謙掙扎著張開了眼睛,艱難的動了動喉頭,嘴巴一張一合,把目光落在穆順身上:“穆黃門?!?/br> 穆順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先任由趙溫使喚奴仆給趙謙擦了臉,再奉上溫?zé)岬臏?,讓趙謙飲了幾口。見趙謙緩過勁來了,穆順這才說道:“國家一直都惦記著趙公,說當(dāng)初若非趙公理政中臺,處理機(jī)務(wù),朝廷和關(guān)中怕是很難才能安定下來!” 趙謙剛喝了幾口湯藥下肚,此時正依靠在枕頭上,任由趙溫揉弄著胸口,好久方才長長的吐出一股腹膈之間的濁氣。趙謙神色木然,有氣無力的說道:“陛下真是這么說的?” 穆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仍笑著說道:“小子哪敢用這話誆騙趙公?這可是國家讓小子帶來的原話,還特意囑咐我不得更改一字?!?/br> 趙謙這才像是確認(rèn)了什么事一樣,枯槁的臉色增添了幾絲頹廢,他緩緩問道:“敢問陛下可還吩咐了什么?” 這態(tài)度就越發(fā)奇怪了,按常理,病重的大臣遇見皇帝派來探視的內(nèi)臣,不該是要說些感激圣恩的官樣文章么?怎么到了趙謙這里,反倒這么不在乎皇帝的禮遇? 若不是看在對方是皇帝殊為重視的大臣、又是奄奄一息的老人,穆順早就擺臉色看了,此時他忍著不忿,照實(shí)說道:“國家說了,讓趙公安心靜養(yǎng),屏絕憂煩,等病好了,再與趙公商議大政?!?/br> “靜養(yǎng)?”趙謙露出一絲苦笑,竟是沒理會穆順的話茬,自顧自的說道:“老夫中平元年為汝南郡守,歷職宦署,在朝日久,這蜀郡父老、宗祠祖塋,已近十年未曾見過了啊” “等漢中道路通暢后,我再隨大兄返鄉(xiāng)?!壁w溫眼含熱淚,悲戚道:“現(xiàn)在大兄先把病養(yǎng)好才是正經(jīng)。” 穆順不喜歡在這個悲傷壓抑的環(huán)境里待下去,見話已說的差不多了,便找個機(jī)會準(zhǔn)備告辭。 趙謙吃力的攔住了他,激動的說道:“請穆黃門代為轉(zhuǎn)告,陛下殷殷之情,老臣銘感于心,斷不敢忘!” 穆順越發(fā)覺得奇怪了,弄不懂趙謙為何是這般反應(yīng),他年紀(jì)還城府心機(jī)都還比不得趙謙這些人,自然不會明白那幾句尋常對白中的寓意。 “這幾天出什么事了?”穆順走后,趙謙半靠在榻上,兩眼放空,問向趙溫。 “也沒什么大事,左右不過是皇甫嵩擊敗河?xùn)|白波,得勝歸朝” 趙謙看向趙溫,不滿的問道:“你還在瞞我?若只有這事,陛下今天何故讓那不知世事的小黃門來看望我,又何故帶這話來?” “這些事情都有我照看著,吃不了虧,太醫(yī)令說了,大兄現(xiàn)在要靜養(yǎng),不能增添憂煩”趙溫還未說完,就又被趙謙打斷了。 “這憂煩又是誰能躲得過的?”趙謙長嘆一聲,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你也莫要瞞我了,趁我還活著,多給你、給我們蜀郡趙氏出些主意,博得立身之地才是最緊要的。” 趙溫聽著這些猶如決絕的話,心中一痛,背過身去瞧瞧抹了把眼淚,將近來弄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幾件事都說了出來。 在聽到皇帝打算重設(shè)鹽鐵專營,遭到幾乎所有人的勸阻后,趙謙喃喃自語道:“不,一定還有別的緣故,陛下不會這么莽撞?!?/br> 他低著頭思量著,沒多久頭腦又開始暈眩起來,趙謙難受的問道:“皇甫義真弭平禍亂,班師回朝,可有什么封賞?” “這事倒也奇怪?!壁w溫親手?jǐn)Q了一條毛巾敷在趙謙的額頭上,小心的觀察著趙謙的神色,說道:“無論是樊稠、還是段煨,就連以部曲隨軍的河?xùn)|衛(wèi)氏、范氏等人都因功受賞,作為主將的皇甫嵩卻沒有任何賞賜下來。” 他想了想,復(fù)又補(bǔ)充道:“不僅如此,皇甫嵩未有一句怨言,入宮面陳陛下之后,閉門自守,誰也不見。反倒是太尉他們反復(fù)上書,要給皇甫嵩封賞?!?/br> “黃子琰他們是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