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妻子沉默。 人當然會有七情六欲,只是這些東西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會被磨滅太多,吃不飽不僅會讓人思維變得困頓,還會讓人呈現(xiàn)出獸性的一面。 公公為家里cao勞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人老了,干不動活,純消耗糧食,還得讓全家人節(jié)省口糧給他置辦葬品的時候,她情緒上頭,也會在心里罵上幾句老不死的,覺著公公怎么還沒死,死了就不用在讓孩子也跟著挨餓。 而現(xiàn)在,當他們不用在被陪葬所累的時候,她怨憎的心情突然散去,過往公公為家里cao勞的記憶又涌上心頭——她怎么會不知道公公一天應該吃多少米呢? 幾分愧疚慢慢涌上心頭,妻子別開丈夫的眼,低聲應道: “挺好的,還能給孩子們多吃點。” “對!” 三狗和妻子在屋里說米,他老父罵了幾句后便閉上了嘴——餓的沒勁,不想說話,倒是鄰居家的小子好奇,他隔著籬笆墻遠遠的看了眼,笑著說道: “徐翁你生什么氣啊,這可是三叔特地給你割的!” 這么長的時間,三狗老父也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畢竟之前說李昌家草錢的事情還不少,怎么做的他也聽到過,低低應了聲便不再言語,而鄰居家的小子像是沒有說完一樣,熱情的說起來昨天晚上看到的景象。 “手指大的蟲子,烏壓壓的就往火里面撲……” 直到鄰居小子走遠,三狗老父耳邊還回蕩著他說的話,直到煮好飯的三狗妻子端裝了大半碗米飯的碗過來,他看著碗里比過往多了一倍的米,這才覺著不對,他連忙問道: “怎么這么多米?盛錯了吧?” “沒盛錯,三狗說,咱們可以把賣的糧拿出來吃。”三狗妻子也端過來碗,她抓了把桑葚放到自己只有一半米的碗里,讓碗里的飯食看起來滿滿的。 看著兒媳的飯碗,三狗老父頓了頓,他拿筷子夾了一大塊放進對方碗里: “我老啦,吃不了這么多,還是你吃吧?!?/br> “阿父這——”三狗妻子連忙想把米夾回去,還沒等她說完,公公就把碗一護: “咱們倆吃一樣多的,別讓,你這是又帶孩子又洗衣做飯還得織布的,哪能不吃的多點?我這把年紀,早該走了,你要是倒下了,家里怎么辦?” “這,哎?!比菲拮記]辦法拒絕,只能應下,看兒媳開吃,三狗老父也加起蒸米往嘴里送,他看著院里泡著茅草的水坑,心下滿意。 草錢好啊,不用在省糧食好去置辦葬品,家里能多吃點,這桑葚,可真的酸,還是米飯能吃個半飽…… 草錢農(nóng)家自己就能制做,取材可以慢慢積累,值錢卻又不昂貴,焚燒起來場面也很壯觀,面子上也是給足了,再加上韓盈配套的理論,好多人家都開始割上捆茅草回家泡上,準備拿它代替以前的祭品,甚至有些人家已經(jīng)模仿著李昌的所作所為,開始自己用上。 種樹開頭離不開人,韓盈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鄉(xiāng)下,這次消息就流通很多,只需要和幾個人聊聊,便大概推算出至少一半的人開始自發(fā)的制作紙錢,而且這樣的風氣還在繼續(xù)擴散,有望在一兩年內取代本縣九層九人的喪葬習慣。 至于為什么不是全部—— 沒辦法,總會有一部分人有錢多到可以隨便燒,這種人就算是韓盈的理論傳過去,他也不過是給自己已經(jīng)修好的墳墓前再大燒一堆紙錢。 有錢,就是有這么寬廣的選擇。 對這樣的人,韓盈選擇放棄。 六月,種下的杜仲樹種逐漸破土而出,長勢喜人,確定沒有問題的韓盈也不在繼續(xù)在這邊呆著,她慢悠悠的騎著老馬,跟著一位吏目走在回縣里的小道上。 這個春季,韓盈除了種杜仲樹,還在忙另外一件事情。 學騎馬。 整個古代,馬都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漢代更是如是,除了沒錢的農(nóng)人和沒有必要的人家,大多數(shù)有外出要求的人家中都會養(yǎng)馬,同時學一下騎術,這使得馬匹市場也很繁榮,按照馬能力的優(yōu)劣、用途,年齡分出了極大的差距,高的寶馬有價無市,低的老馬——也就值個rou價。 韓盈學騎術用的就是比rou價微微好那么一點的老馬,這種馬經(jīng)驗豐富,會自動配合韓盈,不會因為她的動作不規(guī)范而直接把她甩下來,學起來更安全些。 不過,當這匹馬出現(xiàn)在韓盈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再一次開始懷疑這到底是馬還是驢。 誰讓本縣的馬都這么矮呢? 周禮有云,六尺為馬,也就是說,此時華夏本土的馬大概在140厘米左右,這么說吧,韓盈今年九歲,因為吃的好,身高也差不多有六尺,也就是說,她已經(jīng)和馬一樣高了! 這和韓盈后世去景區(qū)玩的時候,看到的那些比她還要高一頭,大概在180厘米左右高的馬完全不同,而韓盈曾經(jīng)好奇的向師父詢問,有沒有更高的馬,很不幸,她得到的答案是沒有,最好的寶馬,也不過再高個十厘米左右。 而現(xiàn)在,國內大多數(shù)馬是承擔拉車和短距離交通的作用,奔跑能力和耐力都比較差,比起來國外的馬種差了一大截。 聽完這些,韓盈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漢武帝好像打過一次大宛,這是漢武帝窮兵贖武的證據(jù)之一,當時漢武帝動用了七萬人的軍隊,以及更多倍的輔兵充作運輸,結果最后只回來了兩萬人,三千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