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一粟，潮水的沉浮中感受到不一樣的快高。

    燈影搖曳下，紅顏如舊，浪潮掀翻又打了過來。

    周云棠最后徹底醒了，周身疲憊后，又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就聽到營帳外宣平侯的聲音：“趕緊修整，將庫勒那廝先送回長安，秘密些，靈活些，凌云，你去送?！?/br>
    “侯爺，我還是留下吧，不如阿武去送？”凌云不肯離開。

    周云棠翻身起來，昨夜云雨巫山就像是一場夢，真實又迷惑，紅潮滾動，竟被秦昭折騰來折騰去。

    侯爺?shù)穆曇粼俣软懥似饋恚骸鞍⑽湫乃继^簡單，不如你，還是你去?！?/br>
    “侯爺，太子回京，云棠不會武功，我留下也好照應(yīng)她?！?/br>
    “你照應(yīng)她？你哪里涼快哪里待著去，我自己護著，滾遠(yuǎn)點?！毙胶盍R罵咧咧，忙了這么多時日竟然忘了提醒凌云。

    周云棠早就嫁過人了，凌云就是癡人做夢。

    這時，周云棠整理好衣袍走了出來，小臉紅潤，精神好了很多。

    宣平侯見她一出來就踢走了凌云，同她解釋道：“太子先回京處理大事，我們過完年就回京城。”

    周云棠睨他一眼：“我自己回去。”

    宣平侯跳腳：“我是你父親，你不信我？”

    周云棠：“除去太子，我不信任何人?！本瓦B母親也是一樣，她偏袒云渺早就成了習(xí)慣。

    第79章 七十九   沖喜。

    進入臘月就臨近年關(guān)了, 各家各戶都準(zhǔn)備起年貨了，靠近城門的時候盤查嚴(yán)格了很多。凌云押解庫勒進城，經(jīng)過城門的時候, 不少百姓駐足觀望。

    凌云一行人風(fēng)餐露宿，風(fēng)塵仆仆, 滿身灰塵不說，發(fā)髻都是散亂的，活像是邊境來的難民。

    相比較長安城百姓干凈的衣襟, 凌云感覺一陣自卑，周云棠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們都是邊境歸來的英雄?！?/br>
    少女神色和煦，與他們一樣的衣袍都破了幾個洞, 小臉上也和他們一樣，臟污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剛出城門百步, 就見有人疾行而來，錦衣華服，腳踩干凈的長靴, 后面跟著烏泱泱一大幫人。

    周云棠微微瞇眼, 悄悄提醒凌云：“陛下長子肅王殿下?！?/br>
    凌云打起精神，也從馬車翻身下來，等著肅王停下來。未曾想，肅王從他身側(cè)疾馳而走, 直接到了關(guān)著庫勒囚籠旁才停下，就好像并未見到凌云一般。

    赤.裸.裸的侮辱。

    凌云咬牙握拳，面色漲得通紅，周云棠習(xí)慣了，拉著凌云一道跪地行禮。

    “末將參見肅王殿下?！?/br>
    囚籠以黑布蓋住，掀開一角后可見里面臟得不成樣子的一人, 雙手雙腳都是被繩索困住，口中塞了布巾。

    黑布掀開后，里面被關(guān)押的人就掙扎了起來，拿頭撞向光源，馬車頓時劇烈晃動起來。

    肅王嚇得立馬收回了手，雙手負(fù)在身后，兩頰還在顫動，為掩飾自己的尷尬后轉(zhuǎn)身看向凌云：“本王奉了陛下的旨意前來迎你們，既然到了京城，你等先去驛館，庫勒交給孤?！?/br>
    凌云不放心，欲反駁，嘴巴才剛張，肅王就倒吊了眉眼，道：“怎么，陛下的旨意你敢違抗?！?/br>
    跟隨過來的都是周家軍，熱血高漲，都將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紛紛怒視肅王。

    “地痞流氓也敢在京城內(nèi)放肆，你們敢動，本王就立即將你們拿下。”肅王陣陣?yán)湫?，極為得意。

    周云棠清醒，借機安撫眾人，道：“肅王當(dāng)眾將庫勒帶走，我們正好也輕松些，只是需提醒肅王殿下，庫勒為人jian詐，武功甚高，肅王殿下謹(jǐn)慎些，莫要被他跑了，陛下面前吃罪不起。”

    肅王也是一怔，未曾料到周家軍中竟有這等牙尖嘴利之人，定睛去看，對方眉眼有幾分相似，他舉步走近細(xì)看。

    周云棠粲然一笑，“還未自我介紹，臣周云棠見過肅王殿下?！?/br>
    肅王也在這個時候認(rèn)出來了，周云棠竟然活著回來了。

    該死的窩囊廢，竟然連一病秧子都除不去。

    周云棠小臉上看不出本來面目，唯獨一雙眼睛燦若銀輝，肅王倒吸一口冷氣，當(dāng)著這么多百姓的面上不好當(dāng)眾做什么，忍下一口灼氣后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本王知曉，世子這是要回府？”

    “臣滿身污穢，回府梳洗后再入宮。”周云棠不卑不亢，笑顏面對，態(tài)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恭謹(jǐn)。

    肅王保持自己的顏面，揮袖讓刑部的人接手庫勒，“聽到了嗎？犯人丟了，你們吃罪不起。”

    “諾?！毙滩恳桓扇说阮I(lǐng)命。

    周云棠目送肅王等人離開，牽著馬同凌云說道：“回宣平侯府，今晚我請你們喝酒，另外侯爺沒有回來之前，你們不能出府。宣平侯府尚是安全的，若是出府，容易遭人算計?！?/br>
    一行人早就領(lǐng)受了京城與邊境的差別，頷首領(lǐng)命，一道隨周云棠回府。

    戰(zhàn)事結(jié)束得頗快，快到侯府的人見到世子回來后都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門房的小廝見到滿臉灰塵的世子后險些沒有認(rèn)出來。確認(rèn)之后，人就跳了起來，急速跑去后院報信，“世子回來、世子回來了……”

    周云棠哭笑不得，引著凌云等人往里面走，“我讓人去準(zhǔn)備熱水衣襟，你們換一換，隨時等著陛下的召見?！?/br>
    少女行事妥當(dāng)，今日讓凌云大開眼界，若沒有她的安撫，今日與肅王等人肯定起沖突了。

    男子在外院止步，自有管事領(lǐng)著他們?nèi)ャ逶「?，周云棠一人往后院走，走過抄手游廊的時候，見一影子小跑著過來。

    是元蘅辭。

    周云棠快走兩步，與元蘅辭碰面后就躲避她的視線：“有衣裳嗎？換一身再和你細(xì)說?！?/br>
    “你是周云棠？”元蘅辭有些不確信，再觀她滿身的臟污后顯然是信了，周云渺是不會自降身份扮做難民的。

    兩人回到院子里后，婢女去廚房搬熱水，一桶一桶往浴桶里倒。

    多日以來，周云棠感覺今日是最舒服的，但元蘅辭還在外間候著，她匆匆擦洗干凈就喚人進來。

    連綿如山的秀發(fā)還在滴水，小臉被熱水熏得通紅，就連一雙如玉的小耳朵也是紅色的，瞧著，粉雕玉琢也不為過。

    元蘅辭驚嘆周云棠的美貌，她與周云渺也相處過，但美在肌骨，而不在皮囊，周云渺是空有其表。

    周云棠穿著男兒的中衣，側(cè)身坐在銅鏡前，自己慢慢擦干濕透的發(fā)絲，等婢女都退下后，她才慢慢地將這些日子以來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到那句侯爺尚且活著后 ，元蘅辭更是不敢相信，“如果京城內(nèi)當(dāng)真有權(quán)臣與侯府作對，那么庫勒進了刑部就不會活太久，那人一手遮天，你并非是他的對手?！?/br>
    “無妨，萬事有殿下?！敝茉铺牟⑽丛谝猓瑤炖照嫠懒艘裁C王的責(zé)任。

    聽到她這么依賴的話，元蘅辭捂唇笑了，“你對殿下當(dāng)真是矢志不渝，可我得告訴你，吳家姑娘可定了日子送進宮。聽聞是給太子妃沖喜，太子拒絕了數(shù)回。吳晚虞當(dāng)真是不顧羞恥，親自去見陛下說舍了一身骨rou愿為太子妃沖喜，她與太子妃情同姐妹，太子竟被打得措手不及，這位倘若進了宮也不是省油的燈，你還是趕緊阻止吧?！?/br>
    周云棠聽到?jīng)_喜后頓覺哪里不妥，“云渺病重？”

    “說起這事倒也奇怪?！痹哭o斂了笑意，想起當(dāng)日的情景就覺得后怕，“落雪那日她給皇后娘娘請安，喝過茶后就吐血不止，連忙請了太醫(yī)才穩(wěn)住性命。但多日來始終不得好，太子回來后大發(fā)雷霆，處置了多名太醫(yī)也沒有用。夫人懷疑是那盞茶有緣故，但皇后壓著不肯松口，恨不得將吳晚虞塞進明德殿里。本就瞧不起宣平侯府，這個時候就見真章了?！?/br>
    “皇后不松口是常事，殿下處可有回話，我不信殿下毫無回?fù)??！敝茉铺牟粮闪俗约洪L發(fā)，以玉簪束起，纖細(xì)的腰身、瑩潤的胸部就被掩藏了錦袍里面。

    臟兮兮的少年郎陡然變作一副唇紅齒白的世家公子，元蘅辭將眼中的驚訝按了下去，小心提醒她：“莫要與殿下置氣，吳家的姑娘分明是設(shè)計在先，得想著如何從皇后處套出真相才是大事?！?/br>
    “曉得了，你在府里等我?！敝茉铺慕舆^大氅，頂著寒風(fēng)入宮。

    陛下沒有召見，她就去不得，憑借在宮里的人脈讓人去中宮傳話，宣平侯世子求見皇后。

    意料內(nèi)，皇后沒有見她。

    在宮門外等了半日后，她凍得瑟瑟發(fā)抖，狠狠心，讓人再去傳話，皇后若是不見，她便敲響登聞鼓。

    果然，半個時辰后，皇后傳話請她進宮。

    跨過中宮大門時候，乍見屋檐下俊秀無雙的男子，周云棠輕輕瞥了一眼，行禮后越過他，徑直跨進殿門。

    秦昭吃癟，冷酷的雙眸閃過無奈，他就知曉小女人會炸毛。

    進入正殿后，皇后冷眼打量著跟隨太子跑去邊境的少年郎，眉眼眼角都帶著不屑：“你不要太過囂張?！?/br>
    “囂張是有底氣的，臣不才，剛有了些軍功，若是我拿軍功去換陛下徹查太子妃染病一事，包括之前的馬車被毀，您說我的底氣更足，還是皇后您還是李家或者是吳家底氣更足呢？”周云棠粉面桃花，艷若牡丹，這個時候卻是滿面寒霜，令人不敢小覷。

    皇后臉色就變了，依靠著迎枕后看向太子，示意他趕緊說話。

    秦昭捧著熱茶，眉眼深沉，低頭喝茶的時候恰好錯過皇后的示意。

    皇后顯然坐不住了，安撫道：“周家軍功來之不易，別糟蹋了?！?/br>
    “周家人為周家辦事，如何談糟蹋，莫不是為東宮辦事就不是糟蹋了？”周云棠步步緊逼，皇后的性子就是欺軟怕硬，柿子撿軟的挑。

    “太子，你有何話？”皇后抗不下來了，將皮球踢給太子。

    “這、有理說理，有案查案，倒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鼻卣迅胶椭茉铺拈_口。

    兒子偏向外人，皇后氣得胸口疼，“若想查就查，宣平侯府與東宮過不去，就讓旁人看笑話去?！?/br>
    周云棠長身玉立，圈領(lǐng)的白狐毛襯得那雙眼睛狡黠如狐貍，“最多是中宮與宣平侯府過不去，笑話看了這么多年，再牽扯進吳家，您說呢？”

    “你……”皇后氣勢顯弱，外強中干，厲聲道：“你若告就去告，刑部來查，本宮心口一致，并未毒害過太子妃。”

    “您也承認(rèn)是毒害了。”周云棠暗自扶額，皇后這個樣子是怎么和貴妃斗的。

    秦昭也是捂著眼睛不想去看皇后，嘆氣了會兒，看向周云棠。

    然而小女人眼睛里壓根就沒有他，直勾勾地盯著皇后，他立即妥協(xié)道：“宣平侯府的意思是？”

    太子一發(fā)話，皇后就躲在坐榻上不吭聲，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

    周云棠冷笑，對著太子直言道：“不許吳晚虞進東宮，不管是不是她害的，都不許?！?/br>
    秦昭訕笑，就曉得小女人的目的是這個。

    第80章 八十   生氣。

    “放肆！”

    皇后怒喝, 手指著面前猖狂之及的少年人，鬢角皺紋深了幾許，“你不過是一侯府世子, 立了些軍功就敢插手東宮事務(wù)。遑論你不過是一小小世子，就算是肅王也而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周云棠輕笑, “臣雖弱小，可占著一個理字。若是旁人知曉皇后娘娘嫌棄周家式微，不惜下.毒.毒.害太子妃來給晉國公府的女兒騰位子, 您說陛下會不會震怒，吳家姑娘還會如期入宮嗎？”

    “你休要猖狂，要查便去查, 中宮站得直，心有乾坤, 朗朗白日還怕你不成?！被屎蟊淮亮送茨_，顧不及眼前的事情了。

    她慌了，周云棠卻不在意, 反而捏著她的痛腳, 道：“臣去告狀，皇后大可高枕無憂，或許，確實與您關(guān)系不大, 您確定與吳家姑娘沒有關(guān)系嗎？清者自清是不假，可濁者自濁呢？”

    皇后怒火中燒，被這么一激渾然沒有了顧忌，厲聲道：“你伴著太子長大，也該知今日的地位來之不易，你周家能給他什么, 就你周云棠身子時好時壞，能抵什么用處。

    “皇后娘娘，周家能給的，晉國公府給不了，您若堅持己見，臣也不想與您說什么。周家式微，可周家有理，太子妃倘若身子轉(zhuǎn)好也就罷了，若是好不了，周家就算傾盡全府的力量也會為她討回公道?！?/br>
    周云棠沉靜如山，面對皇后的疾言厲色也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再度揖禮后就退出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