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彎腰的怯弱模樣，秦昭瞧著就諷刺道：“你覺得扮可憐有用嗎？再不拿，孤就搜身，到時候丟人的是你。”

    那雙漂亮的眼眸低垂，心口狠狠一顫，搜身兩字就像是一道驚雷閃過，不需秦昭催促就急忙將信塞至他的手中，“殿下?！?/br>
    一封信就像一陣風一樣塞進了手里，秦昭覺得她尚且識趣，打開信去看，是唐氏寄來的信，囑咐她好好伺候自己。

    “侯夫人的信，你藏什么？”他不滿道。

    “妾怕殿下多想?！敝茉铺牡穆曇舻腿缥煤?，顯然不敢再惹怒這位祖宗。幸好袖口還有另外一封信，不然秦昭看到信肯定會露餡。

    秦昭好心情都被糟蹋了，將信隨手丟在書桌上就起步離去，顯然又不高興了。

    周云棠沒有沮喪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將那封信置于燭火上燒了，待云氏進來，就只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娘娘在燒什么？”

    “無事?！敝茉铺牟幌朐偬釀偛艑擂蔚氖拢瑪]起袖口就看到一圈青紫的痕跡，秦昭的脾氣還和以前一般當真不能惹。

    經(jīng)過一事后，她也能更好地去把握秦昭的性子，云渺一日不回來，她就一日不寧。

    秦昭怒氣沖沖地從含秋殿離開后，消息就不脛而走，藏也藏不住。

    皇后在第二天就召見了秦昭，將宮里伺候的人都屏退，拉著他的手就問起與太子妃的相處，“你與太子妃成親也有一月的時光，何時給本宮添個孫子。有了嫡長子，你的太子之位也更加穩(wěn)固。”

    其他幾位皇子在秦昭這么大的時候都有了孩子，唯獨秦昭，萬花叢中不沾身，讓人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兒臣知曉，太子妃甚好，溫柔賢惠，是個很好的賢內(nèi)助?！鼻卣褢?yīng)付著。

    皇后聽到這番話略有不滿，“太子妃妒忌心重，才幾日就將鐘良娣害得禁足，她的小心思很重。”

    秦昭不耐煩道：“后宮里的哪個女人沒有小心思，兒臣要是位賢內(nèi)助，能穩(wěn)住的女子，不是那種哭哭啼啼遇事就害怕的女人。母親說的那位鐘氏，他父親是什么樣的人，您應(yīng)該清楚。見風使舵，當年能回踩宣平侯，以后也能這么對孤，母后還是趁早死了為鐘氏說話的心。還有周家，周云棠養(yǎng)病，您就別去打擾?！?/br>
    兒子因為周家再度頂撞自己，皇后整個人就不高興了，“你、你為何盯著周家的女人，那個周氏能有什么用，能幫你聯(lián)絡(luò)前朝，還是穩(wěn)住后院，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蛋罷了?！?/br>
    “母親還是關(guān)心父皇，聽說他又納了幾位美人，比起兒臣，他才是您該要去擔憂的，畢竟老來得子讓人喜歡?！鼻卣燕托?，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對自己的母親也是不耐，深邃的眸子了漾著深淵般的晦暗。

    皇后氣得腦殼子疼，皇帝近來寵幸?guī)讉€舞姬，還破例給了位分，十五六歲的年紀就像是水中的蓮花，嫩得掐出來水。

    “提起這件事就頭疼，你還是趕緊走吧，別在我面前晃蕩，趕緊生下嫡子才是你當前應(yīng)該做的。”

    秦昭打了招呼就離開，大步往皇帝的建章宮走去。

    皇帝這些時日身體不好，但是還是沒有忘記召宮妃來陪伴，給他監(jiān)國的差事，卻不給權(quán)力。

    秦昭匆匆進入建章宮就見到年輕貌美的妃子恍若無骨頭般倚靠著皇帝身上，手中拿著一串葡萄，一顆一顆喂給陛下口中。纖細的指尖上涂著丹寇，鮮艷若牡丹花，配上身前那抹紅艷的牡丹花，恍若從花中走出來一般。

    見到此景，他不覺低下腦袋，見到那抹艷麗的眼色，腦海里不覺涌現(xiàn)太子妃泫然欲泣的模樣，嬌美美麗。

    但矜持的太子妃做不出伺候人的舉止。

    皇帝見到太子親自來了，屏退宮妃出去，拿起昭應(yīng)縣的奏疏便道：“這件差事你處理得不錯，沒有落下把柄，另外周家的世子病重多日，朕派了人去看望，未曾見到人。宣平侯為國捐軀，朕派了太醫(yī)過去，太子妃那里你也多看顧著。”

    皇帝與宣平侯當年是兄弟，登基也多虧了這個兄弟?；实壑刂榱x，給周家應(yīng)有的榮譽，只是周世子的身子撐不起來，一年里有大半的日子病著。

    秦昭俯身應(yīng)是，皇帝又仔細吩咐了些事，最后提到五公主招駙馬的事。

    五公主以前愛跟在秦昭身后，就為了多看周云棠一眼，后來周云棠因病回封地，三公主還哭了一陣，就差跟著去封地。

    皇帝提醒秦昭：“周家出了一位太子妃，已然足夠了?！?/br>
    該給的就給，不該給的斷然不會再想要。

    秦昭卻道：“周云棠身子不好，以藥湯保著，心思敏捷，才識廣，是個人才。五妹的眼光很好，但賢貴妃不會愿意的?！?/br>
    周云棠的聰慧是皇帝見過的，身子也是經(jīng)不住風吹，他又改了心思，道：“還是不行，身子太差，半道要是去了，豈不害了她。”

    秦昭就說不出反對的話了，目光落在一側(cè)憑幾上的藥碗上，沒有再開口說話。

    皇帝覺得累了，擺手示意太子可以走了。

    出了建章宮的秦昭想起周云棠那張時常帶笑的臉，心中還是牽掛放不下，周云棠敢不見皇帝派遣的人可見身子是真的不好。這個人尤其是重面子，不愿被人見到狼狽的樣子。

    走回東宮的時候，看向含秋殿的方向，吩咐李暉：“去請五公主。”

    ****

    周云棠大多的時間都在研究蘇繡，她這位meimei閑來無事就用蘇繡繡著帕子，鐘氏都已經(jīng)夸了，她若是不會，豈非讓人懷疑。

    蘇繡落針不易，拿了這么多年的筆，初次拿針總是一陣不習慣。

    幸好有云氏在旁提點，進步也算快，勉強繡出些花草來。

    秦昭是個安穩(wěn)的人，罰了鐘良娣后含秋殿就安靜下來，秦昭隔三差五就讓人送些小玩意過來。

    太子的東西都是好的，出手闊綽，讓幾位良娣一陣羨慕，就連皇后聽后也是嫉妒，沒辦法，那是人家小夫妻的恩愛。

    周云棠裝了男人那么久，穿回女裝后還是感覺不妥，舉止拿捏，說話小心謹慎。

    到了初夏的時候，秦昭讓人做了幾套夏衫送來，云氏高興地讓她去試試。

    宮里的衣料都是好的，尤其是東宮，秦昭眼光毒辣，不是好的就不會要，平日里不露面，但得了好東西都會往含秋殿送來。

    今日是料子恰好是蘇繡所繡，她摸著云錦暗紋，柔軟的料子觸手摸著舒服，對襟的樣式露出精致修長的玉頸，夏日里涼爽舒適。

    對襟下以紅色珠衫為內(nèi)襯，內(nèi)斂而奢華。

    周云棠放下手中的蘇繡繡面，脫下繁瑣的宮裝，露出纖細的腰肢來，望著銅鏡里曼妙的身形后眼中的光色頓住。

    沒有寬大的瀾袍做遮掩，她幾乎都不相信自己就是原來的周世子。

    云氏卻沒有看到她的煩惱，將那套精致的夏衫給她穿上。

    夏衫單薄，布料柔軟的襯托下，將周云棠身上的柔美盡數(shù)展現(xiàn)出來。

    云氏連聲喊好，宜云也跟著夸了幾句：“殿下的眼光很好，這件衣裳是改制的宮裝，聽說耗費了繡娘一月的時間才得，瞧著簡單，可內(nèi)里卻極為棘手?！?/br>
    周云棠望著銅鏡里的女子，眉眼一皺，默默嘆息，她有些喜歡上做女子的滋味了，“殿下的眼光一向很好的，我很喜歡?！?/br>
    云宜趁機道：“奴瞧著您近日好像在繡什么，不如以回禮相贈？”

    秦昭確實很好，完美的丈夫，周云棠很感激他對自己的照顧，頷首答應(yīng)下來：“好?！?/br>
    衣裳合身，就不需要去改制，云氏就留了下來，給尚宮局的人發(fā)了賞賜。

    秦昭是在晚間來的，踏著黑暗來到含秋殿，周云棠正在梳妝，烏黑長發(fā)落在肩膀上，單薄的寢衣緊緊貼著身子，乖順柔美。

    兩人數(shù)日不見了，周云棠下意識就想穿上外袍，云氏卻在這個時候退了出去，留她一人面對秦昭。

    秦昭在床榻上坐下，對面的小女人就那么拘謹?shù)卣局?，雙手扣著自己的衣襟，好像很緊張。

    “過來?！彼粷M意小女人的反應(yīng)，呆呆傻傻，就像是癡兒。

    聽著秦昭不滿意的語氣，周云棠身子一緊，挪著腳步走近，“殿下。”

    聲線微顫，帶著濃重的尾音，聽得秦昭心口一顫，不自覺地看向微抿的櫻唇。

    第10章 拘謹   本是夫妻了，他為何要拘謹？……

    太子妃衣飾都很素凈，皮膚白凈，低眉順眼，像是受氣的小媳婦。秦昭心里嗤笑，東宮里的女子見到他過來都是喜笑顏開的樣子，就她例外，骨子里面子上都是不歡迎。

    他不客氣地扯著她的袖口：“孤給你那么多好東西，你藏著干什么，瞧你穿的多寒酸?！?/br>
    周云棠被扯得袖口往前傾住，瞧著那雙手嫌棄地扣著自己的衣袖，腦海里幾乎懵了一下，她穿的都是云渺的衣裳。她二人身材相似，稍加改動也很合身，哪里就是寒酸了？

    好吧，秦昭說什么都是對的，她只有一條路走，就是悶頭道歉：“妾曉得錯了，一定改?！?/br>
    聽她不說二話，秦昭又覺得一陣不耐煩，逆來順受，就像一面團子，你想捏成圓的還是方的都可以，自己連脾氣都沒有，氣道：“周氏?！?/br>
    周云棠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對這句‘周氏’有些迷惑，愣了會兒才應(yīng)聲：“殿下？”

    秦昭到口的話又說不出來了，臨時改口道：“東宮的事你也該管一管了?！?/br>
    東宮與后宮是分開的，之前未曾有太子妃，是秦昭一力管轄。

    “妾聽殿下的?！敝茉铺牟懖惑@，不動聲色地按下驚詫，秦昭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他認可自己了。

    秦眨不覺地皺了皺眉頭，周云渺的性子與周云棠還真是相似，都是泥人，一點都沒有性子，“明日你與李暉接手，另外再過幾日是四弟的壽辰，你與我一道過府。”

    四皇子今年十九了，定了昭平侯府門的嫡長女，將門虎女。這就是皇后意不平之地，四皇子的岳家對他有大的助力。秦昭的岳家什么用處都抵不上。

    周云棠應(yīng)下了，秦昭也沒有留下用晚膳，領(lǐng)著人又離開含秋殿。

    云氏見到一行人離去，心中急得不行，進殿就同太子妃說道：“您怎地不留下殿下？”

    “留他做甚？”周云棠興致缺缺，四皇子與她經(jīng)常在一起射箭，見面肯定會引起懷疑。

    走到銅鏡前坐下，望著那抹俏麗的身影，心中感嘆須臾，想起秦昭賜下的珍品珠釵，一狠心就想用脂粉收拾來掩蓋妝容。

    翌日，李暉當真領(lǐng)著東宮伺候的宮人來給太子妃請安。

    周云棠自覺不是隨意好拿捏的人，吩咐李暉進來，拿著賬簿核對一番，李暉就坐在一側(cè)喝茶，宮人就盯著烈日站著。

    不管是哪一宮的賬簿都不會干凈，從賬目也能看清些東西，比如衣料布帛支出，脂粉需要的銀子，哪宮最多，秦昭賞賜誰最多，能看出他寵愛誰。

    翻遍了賬簿后沒有看到秦昭賞賜她的那些東西，她好奇問李暉。

    李暉笑意盈盈，“那是殿下私自給您的，不算在內(nèi)?！?/br>
    周云棠頷首，秦昭有五位良娣，都是世家重臣的女兒，鐘氏算是失寵了，其父所為讓秦昭丟了很大的顏面。另外還有幾位來請過安，各有心思，各有手段。

    從賬面上看來秦昭雨露均沾，有東西都會送去一份，沒有偏愛。

    明面上就是干凈，可暗地里都明白，秦昭不喜歡他們。

    皇帝貪戀美色，后宮佳麗三千，秦昭不同，這些良娣都是皇后主動選入宮，若非有婚約在，早就給秦昭選了太子妃。

    周云棠離開前就見到孫良娣進宮，婀娜的女子，身材曼妙，那雙眼睛似乎會說話，可惜秦昭一眼都沒有看，同她說：“孤不喜歡那些女子，難看死了?！?/br>
    孫良娣的祖父是東宮詹事，秦昭給了他顏面才沒有拒絕，也知曉沒有辦法拒絕。

    孫良娣滿腹詩書，可惜過于自傲，入宮后也不會矮下姿態(tài)來討好秦昭。秦昭本就不是陷于女色中的人，兩人都不主動，秦昭就漸漸地將人忘了。

    周云棠對其他三人沒有任何印象，將賬簿合上，喚了掌事宮人進來訓話。

    她對著名號來認人，因著在東宮里待過就輕易見人對上號，哪些人合用、哪些人不適合辦差，最后簡單吩咐幾句：“我同你們一樣都是伺候殿下，大事小事都是事。我只一句話，貪著、心思不正者，東宮不可留?！?/br>
    宮人們領(lǐng)命，李暉在側(cè)觀太子妃從容不迫的氣度后，心中微微震驚，這位太子妃與周世子是同樣的性子，波瀾不驚，骨子里卻有自己的想法，不好拿捏。

    他笑吟吟地同太子妃道別：“臣回去同殿下回命，您有事，以后吩咐一句就成?！?/br>
    周云棠含笑著應(yīng)聲，吩咐云氏賞了些好東西給他，自己目送她離開。

    權(quán)力轉(zhuǎn)移后，她心中也稍微安定下來，等著兩日后去四皇子府。

    轉(zhuǎn)眼就過了兩日，秦昭未來，周云棠就讓云氏給她換了一副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