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 空額(下)(第四更)
“是?!壁w宗佑應(yīng)一聲,又問道:“還有,裁軍之事怎么辦?” “此事殊為可惡!”趙允讓面現(xiàn)怒氣道:“趙禎沒安好心……” “他是想哄著我們把得罪人的事兒干全了。”趙宗佑一臉諷刺道:“好給他‘兒子’掃平。” “這是人之常情。”趙宗實卻看得開道:“還是說說,怎么辦吧?” “確實不好辦,一味做好人,讓官家生氣。”趙宗佑道:“但是做過了火,又讓人生恨?!?/br> “但是不能再躲了?!壁w宗實輕聲道:“去年,官家讓我清理國庫,我借口生病躲了過去,今年斷沒有再生病的道理?!?/br> “不錯?!壁w允讓點點頭道:“不過你也無須掛懷,他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韓相公是護著你的,你有什么好怕的?”正說著話,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同時喚了一聲‘父親’。 趙允讓說一聲“進來?!壁w宗輔便輕手輕腳走了進來,他是個矮個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輕聲稟報道:“西府來信說,讓十三弟去整治河北東禁軍,九弟整治河北西。” “啊……”兩人登時毛都炸了,河北兩現(xiàn)在并稱河北,是宋遼邊境所在,還肩負(fù)著部分防御西夏的責(zé)任,屯駐禁軍近三十萬,想想就讓人生畏。 “嗯……”趙允讓緩緩點頭道:“那其余三個呢?!?/br> “趙宗諤去永興軍?!壁w宗輔道:“趙從古和趙宗績,共查在京禁軍?!?/br> “這是個什么道理?”趙宗佑忍不住問道。 “韓相公說。咱們肯定會有疑問,故而讓我?guī)拙湓捇貋?。”趙宗輔笑道:“他說,河北禁軍的整治,似難實易。一者,這里的禁軍,與京師將門瓜葛相對較少、清查起來阻力相對較?。欢?,這里的軍隊腐朽最甚。軍官忙著吃空餉,士兵忙著做生意,缺額絕對超過三成。缺額大。就有壓縮的空間,容易出成績。三者,如今在遼國訛詐之下。河北已成萬眾矚目的焦點,二位王子做好了,利國利民,名聲自然大好?!?/br> “原來如此……”趙允讓嘆口氣道:“看來韓相公,對你們也不是一味袒護,還是希望你們能成器的?!闭f著目光深湛的望向兩人道:“話都到這份上了,做不出個樣子,不要回來見我!” “是?!眱扇藨?yīng)一聲,趙宗實卻有些擔(dān)憂道:“裁多少合適?” “如果真有三成以上的缺額,裁上一成。那也是兩萬多人?!壁w允讓道:“足以令天下人刮目相看了?!鳖D一下道:“再說,韓相公必然會派幾名諳熟軍務(wù)、老成練達的屬官跟著你們,到時候多聽聽他們的,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是?!壁w宗實這才放下心。 “去吧,”參湯的力量已經(jīng)消耗殆盡。趙允讓感到疲憊襲來,擺擺手道:“我乏了?!?/br> “……”趙宗輔本來還想說什么,只好閉嘴退出來。 “四哥,你想說什么?”到了外邊,趙宗佑問道。 “唉,”趙宗輔郁卒道:“說起來是小事。不想讓父親勞心,可又不同尋常。” “說?!壁w宗實微微皺眉道。 “咱們家的生意,已經(jīng)連續(xù)幾個月巨虧了?!壁w宗實苦笑道:“那些當(dāng)鋪、銀樓、皮貨鋪、布料店、茶場……這些頂賺錢的生意,全都出麻煩了?!鳖D一下,一臉困惑道:“就連金礦也塌方了,一年兩年的別想再有收成。” 話說三年前,王府的地下金庫被人掏了個干凈,這讓習(xí)慣了大手大腳,還有那么多人情關(guān)系需要打點的王府上下,一下子難受極了。沒法子,只好學(xué)別的王公貴族做起了生意。 借著郡王府強大的人脈和影響力,他們派出去家丁,想做大生意太容易了……地方上無論官員還是富商,實指望能和未來的官家搭上線,至少也不能得罪他們。短短兩年多時間,便在京城、在大名府、在江寧開起了二三十處買賣,還在淮南山區(qū)開起了礦。 眼下,剛剛完成了前期投入,就等著財源滾滾了,誰知突然就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有的官司纏身,有的貨物積壓,有的死了人,有的著了火……非但不再賺錢,反而得京里往外貼錢。 王府還欠著四十萬貫的外債呢!盡管人家看在趙宗實的份上,從不上門催討??梢沁@么賠下去,債主們也只能顧頭不顧腚,上門討債了! “不是那塊料,還學(xué)人做生意?!壁w宗佑聽了,沒好氣道:“我也不要紅利了,你把我那三萬貫本錢還我?!?/br> “我是找你想辦法的,你卻想著散伙!”趙宗輔氣壞了:“我做生意是為了誰來著?” “好了好了?!壁w宗實攔住兩人道:“四哥需要我們做什么?” “我尋著,是有人在對付我們?!壁w宗輔心道,‘這還像句人話’:“放眼大宋朝,有這個本事,又有這個膽量的,不多。和我們有過節(jié)的,更是只有一家、別無分號?!?/br> “你是說,陳仲方?”趙宗實的目光一凜。 “嗯,除了他沒別人?!壁w宗輔道:“我估計,天音水榭那檔子事兒,他查出究竟來了。他沒法去遼國找蕭天逸麻煩,就朝咱們下手了。” “蕭天逸這個人,”趙宗實皺眉道:“知道的事情太多,留著他,早晚是個禍害?!?/br> “好,有機會我作了他?!壁w宗輔道:“不過我這邊怎么辦?” “把生意收一收吧。”趙宗實一想起陳恪就頭大,那是他命中的魔星,還是先躲著點好。便輕聲道:“別忘了父親的教誨,只要我們贏了那一場,就滿盤皆贏。這種時候,千萬不要節(jié)外生枝……”說完拍拍他四哥的胳膊,和趙宗佑走掉了。 身后,趙宗輔的臉都憋紫了,這個十三,實在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別人的事情,是一點麻煩都不占的! ~~~~~~~~~~~~~~~~~~~~~~~~~~~~ 第二天一早,陳恪便拉著陳忱去蘇家。 到了發(fā)現(xiàn)蘇洵一早就出門去了,只有平輩們在。 兩人大喜,便跟著侍女去尋蘇家兄妹。一進花園子,便聽有神韻清雅的歌聲,從水塘邊的亭榭中悠然而來,委婉幽麗,令人心醉。 “是小妹的聲音。”二郎小聲道,兩人便放緩了腳步,邊走邊聽她唱道: ‘情若連環(huán),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也不須驚怪,沈郎易瘦,也不須驚怪,潘鬢先愁。 總是難禁,許多磨難,奈好事教人不zìyóu??兆废?,念前歡杳杳,后會悠悠……’ 一曲罷了,便聽到蘇軾贊道:“小妹唱我的詞,數(shù)這首頂好!不枉我為你量身打造這首《沁園chūn》?!?/br> “臭二哥,你又取笑我!”便聽小妹不依道。 “不過這首詞,”又聽史氏笑道:“小妹以后不必唱了,你的沈郎已經(jīng)來了,”頓一下,咯咯笑道:“八姐,你的潘鬢也到了?!彼奈恢?,正好可以看見陳家兄弟走來。 “嫂子你也壞死了?!毙∶门踔鴊untang的臉頰,低垂著頭不抬起來。 蘇家人的大笑聲中,陳家兄弟登上亭臺,便見蘇家六人分三張桌坐了,蘇軾、蘇轍兩口子各一邊,小妹和八娘坐一邊,桌上擱著瓜果香茗,焚著香。六人或讀書寫字,或彈琴唱詞,或描鸞刺鳳,或拆字猜枚,端的是怡然自樂。 彼時清風(fēng)徐來,荷塘送爽,蘇家人或是輕裘緩帶、或是裙袂微飄,竟無一點塵世俗氣。 “真是神仙般rì子。”陳恪笑著接過蘇軾擲來梨子,一屁股坐在小妹的椅子上。 “邊去……”小妹還羞著呢,聲如蚊鳴道。 “這風(fēng)涼?!标愩⌒Φ溃骸澳惴讲懦脑~,真好聽?!?/br> “你也隨他們?nèi)⌒ξ?,”小妹擰他一把道:“到底和誰一面的?!?/br> “哈哈,果然是女生外向?!碧K軾擱下書,大笑道:“這還沒出嫁呢,就和我們不是一面的了。” “是你們老合著伙欺負(fù)我?!毙∶眯Φ溃骸摆s明天,我們四個一伙,就不怕你們仗著人多欺負(fù)人少了?!?/br> 那廂間,八娘紅了臉,聲如蚊鳴道:“說你自己,扯上我干甚?” 陳二郎不像他弟弟那么厚臉皮,和八娘隔桌坐著,雖然老大不小,但他見到八娘,一下又回到十幾年前,那敲響蘇家大門時的狀態(tài)。 ~~~~~~~~~~~~~~~~~~~~~~~~~~~~ 說笑一陣,陳恪問幾位女士,可習(xí)慣京城的生活。 “要說不習(xí)慣,就是住這么大宅子不習(xí)慣。”史氏笑道:“昨天晚飯后在園子里轉(zhuǎn)一圈,險些迷了?!?/br> “虛天漲地,”王弗笑道:“統(tǒng)共兩畝的院子,你就能迷?” “天黑,天黑么。”史氏笑道:“也得虧天黑,才沒看見不該看的?!?/br> “作死……”王弗瞪她一眼,臉霎時通紅,又狠狠剜了蘇軾一眼。 分割 這張算昨天的,雖然有點晚。但是這兒算明白……下面算今天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