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狄青保衛(wèi)戰(zhàn)之名臣風(fēng)范
第一六九章狄青保衛(wèi)戰(zhàn)之名臣風(fēng)范 狄青是一名軍人,純粹的軍人不懂政治,在他們的世界里,黑是黑、白是白、對是對、錯是錯。面對不公,他的反擊直截了當(dāng)——把狀告到了皇帝面前。 這讓文彥博始料不及,他沒想到狄青都當(dāng)上西府大臣了,還是個官場二桿子,不知道什么叫含蓄——在富有修養(yǎng)的文官們看來,所謂‘做人留一線、rì后好相見’,不論斗得多兇都應(yīng)該維持表面和氣,把事情捅到皇帝那里,無異于把矛盾公開化,結(jié)果只能是徹底撕破面皮、不死不休了。 所以當(dāng)內(nèi)監(jiān)傳他入宮覲見時,文彥博決心堅持到底,哪怕和官家站在對立面。 連月的大雨,已經(jīng)時斷時續(xù),這會兒正好不下了。但御堂中仍然yīn冷cháo濕,連官家都穿上了綢鞋。命給宰相賜坐后,兩人默然對視許久,只聽趙禎低聲道:“狄青是忠臣?!睂τ诰鮼碚f,這一點是大前提,只有忠臣的大臣,才會得到君王的信任。 官家這樣說,等于是給狄青定xìng了,也給這件事畫上句號——狄是忠臣,趕走忠臣的,自然是jiān臣,文愛卿,你不想當(dāng)jiān臣吧? 當(dāng)然,以趙禎的修養(yǎng)和水平,是不會讓自己的宰相,下不來臺的。 然而,他沒有把話說死,也給了文彥博反擊的機會,只見文丞相沉默片刻后,抬頭輕聲道:“太祖豈非周世宗忠臣?” 大宋第一聰明人,同樣用寥寥幾個字,回?fù)袅斯偌摇?/br> 趙禎頓時啞然,你叫他如何回答?說不是,那不等于承認(rèn),自己祖宗是個不忠不孝的亂臣賊子?說是,為什么會黃袍加身、竄周自立了么? 這就是宋朝士大夫的囂張之處,他們敢在皇帝面前,公然把開國之君當(dāng)成反面教材,話語間浸透著士大夫?qū)蕶?quán)的審視和不恭……在這些名臣士大夫們看來,趙匡胤的所作所為,無論怎樣粉飾,都無法擺脫竊國篡位的惡名……別說什么是被手下強迫的,你要是真對世宗忠誠,應(yīng)該以死捍衛(wèi)清白! 趙禎無法為他的祖宗辯護,因為所有皇dìdū要求他的臣民‘忠君愛國’,所以他同樣無法再為狄青說什么……早摸透皇帝心態(tài)的文彥博,相信官家一定會這樣的。 說起來,他這也是兵行險招,就算拿普通人的祖宗說事兒,都是一種冒犯,何況是皇帝……只是,誰讓狄青這個二貨,竟直接找皇帝告狀,也只能陪他一起犯二了。 ~~~~~~~~~~~~~~~~~~~~~~~~~~~~~ 短暫的錯愕后,官家緊緊盯著文彥博,好像從來不認(rèn)識自己的宰相一樣。更糟糕的是,他那平rì里溫暖和煦的目光,漸漸變得一片冰涼。 文彥博認(rèn)得這種目光,十年之前,自己進獻(xiàn)張貴妃燈籠錦,事發(fā)之后,官家就是這種眼神……剎那間,他意識到大事不妙,后背剎那間被汗水浸濕。 然而,官家已經(jīng)陷入了沉默,不再給他進言的機會。 但不說,是絕對不行的,文彥博硬著頭皮道:“請問官家,狄青的去留,該當(dāng)如何定奪?!?/br> 趙禎不說話,只是冷漠的看著他。 文彥博這才想起,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自己怎么會,把這位大宋在位最長的皇帝當(dāng)成病貓呢? “臣請圣裁?!蔽膹┎╊~頭也布滿汗水,起身深深作揖道。 這是逼官家表態(tài)了,在文彥博快要崩潰的邊緣,趙禎終于開口了:“卿家先回去吧……” 雖然依舊沒有旨意,但總算結(jié)束這場令人窒息的奏對,文彥博深深施禮:“微臣告退?!?/br> 看著文彥博的身影,消失在御堂的重重帷幔外,趙禎收回了目光,面sè一如外面的天空一樣yīn沉。 枯坐了許久,趙禎才從手邊的玉匣中,拿出一份密札,只見封皮上,赫然寫著‘論狄青’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臣?xì)W陽修密奏’。 摩挲著那奏章的封皮,趙禎長長嘆口氣道:“一字不差,真讓歐陽修說著了?!?/br> 他身邊侍立著內(nèi)侍省押班胡言兌、皇城司押班石全彬,這兩個是趙禎最親信的心腹太監(jiān)。前者生得胖胖的一派福相,只是細(xì)聲道:“圣人息怒?!比缓髲呐恐械钩霭肱铚厮瑢⒚娼斫窳?,擰出來,奉到皇帝面前。 趙禎接過面巾,敷在左邊眉骨上,每當(dāng)他氣極了,眼眶便會生痛。毛巾傳來的溫?zé)幔尮偌业奶弁词婢徚艘恍?,他問石全彬道:“查得怎么樣了??/br> “中書省奏章中所說的幾件傳聞,”石全彬一臉yīn沉,職責(zé)所在,他沒法像前者那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低聲稟報道:“老奴已經(jīng)查出些眉目了。” “……”趙禎沒做聲,又敷上右邊眉骨。 “關(guān)于狄相公半夜穿黃袍的傳聞,可以確信的是,其實他穿的是僧衣?!笔蜉p聲道:“關(guān)于狄家半夜怪火沖天一事,其實是那rì,狄家在作醮,只是狄府的管家,忘記向開封府報備。當(dāng)時的開封府尹王珪,曾經(jīng)帶人前去救火,才知道是誤會一場?!?/br> “還有狄家的狗生雙角一事,”石全彬道:“據(jù)說確實有之,但在第一時間,便被狄相公宰了,而那場齋醮,就是為了驅(qū)邪。” “呵呵……”趙禎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許笑意道:“原來朕的大將軍,也怕鬼神啊?!闭f著笑問胡言兌道:“老胡,你怕不怕鬼???” “怕,當(dāng)然怕了?!焙偣芎┖┮恍Φ溃骸安贿^老奴在圣人身邊,鬼神不敢近身的?!?/br> “哈哈哈……”趙禎被逗笑了,搖搖頭,神態(tài)轉(zhuǎn)為黯然道:“其實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br> “老奴就搞不懂了,人有什么可怕的?”胡總管奇怪道。 “人心難測吶?!壁w禎幽幽一嘆,突然意興闌珊道:“何況,他還有前科……” 胡言兌和石全彬面面相覷,不知這說得是不是文彥博。是的話,那文相公的麻煩可就大了…… ~~~~~~~~~~~~~~~~~~~~~~~~~~~~ 回到政事堂,文彥博的臉便yīn下來。坐在簽押房中,他馬上命人去和宮里的暗線聯(lián)系,打聽這兩rì,可有人向官家,灌了什么**湯。 僅僅半rì,他便知道了歐陽修給官家上疏一事,雖然奏疏內(nèi)容無從得知,但官家態(tài)度的改變,顯然與此有關(guān)。這給文彥博帶來極大震動……他之前之所以敢,在沒有真憑實據(jù)的情況下對狄青下手,憑得就是文官隊伍都在自己這邊,哪怕有人心里不贊同,也不會為狄青說話的。 這才剛剛開仗,大宋朝的意見領(lǐng)袖,便站到了對立面……幸好只是密奏,沒有什么人知道,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丞相,咱們該如何應(yīng)對?”參知政事王堯臣輕聲問道:“要不便從長計議?” “不能拖太久,遲則生變。”文彥博卻心志極為堅定。打虎不死、反受其噬,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狄青徹底打倒,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見王堯臣的臉sè有些發(fā)白,文彥博冷哼一聲,解釋道:“這場雨,就要下到頭了,洪水不久便要退去。洪災(zāi)一旦過去,被壓下去的兩樁事,便要舊事重提了,到時候我們焦頭爛額、自顧不暇,誰還顧得上狄漢臣?” 王堯臣知道,文彥博所說的兩樁事,一個是六塔河之獄,一個是立儲之議,這兩件事,哪一樁都牽動著朝野的神經(jīng),只是因為洪水的打斷,才消停了一兩個月??梢韵胂螅?dāng)洪水退去,政務(wù)恢復(fù)運轉(zhuǎn),那些憋了一夏天的大臣們,會爆發(fā)出怎樣的能量。 說句不中聽的實話,盡管文彥博在抗洪期間,積累了相當(dāng)高的威望,但也很有可能,在隨后到來的政cháo中倒臺。如果不抓緊時間,先把狄青放倒,那么將來倒霉的,一定是他文彥博。 當(dāng)然,這是文官們自己這么認(rèn)為的,人家狄青可從沒想過要報復(fù)。 “我們該如何去做?”統(tǒng)一了想,王堯臣問道。 “唉……”文彥博嘆口氣道:“說不得,要用些手段了?!闭f著提起筆來,在政事堂專用的手本上,寫下一道命令,卻沒有簽押。 王堯臣接過來一看,變了臉sè:“這,會讓人誤會的。” “要的就是他誤會?!蔽膹┎├渎暤溃骸绑@弓之鳥,何必費矢?” “官家知道了,會震怒的?!蓖鯃虺紦?dān)憂道。 “你放心。”文彥博冷聲道:“這件事,本官一人負(fù)責(zé)?!闭f著嘆口氣道:“你去找一下韓相公,讓他看看,他自會助你一臂之力?!?/br> “還有那些大臣,讓他們上書。”文彥博接著道:“拼命的時候,不能再藏著掖著了?!?/br> “是。”王堯臣點點頭,看看對面屋,壓低聲音道:“富相公那邊……” “富相公是有德君子,你不要去煩他了?!蔽膹┎├浜咭宦暤溃骸八庖哉绿玫拿x上書,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br> --分割 昨晚一宿沒睡,今天實在頂不住了,只能這一章。祈求上蒼,讓我們明天順利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