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兩處，一個是前章描述的碼頭位置，根據(jù)我詳細查看了《任丘縣志》中縣城的輿圖，發(fā)現(xiàn)碼頭應(yīng)該在城北和城東兩處。第二是《明史》記載田爾耕為田樂之孫有誤，應(yīng)為其子

    “小人愿意出首。”那老管事的跟班根本沒及多想便跪倒在王星平面前。

    “四郎！”老管事厲聲吼道，聲音中充滿了驚怪。

    “二伯，事到如今，還有別路可選么？”那年輕跟班回頭望向長輩道，“再說，過天風(fēng)做下的許多事李家本就脫不了干系，不早些出首二伯是要我們闔族為李家陪葬么？”

    陪葬？

    老管事聞言眉頭一簇，這個侄兒實在是蠢了些，本來他還打算將事情推到過天風(fēng)一人身上，無論過天風(fēng)是死是逃，只要沒被活捉便沒有對證。到時候只咬死是被賊人擄來，再使些銀子總能敷衍過去，結(jié)果這個侄兒卻直接將過天風(fēng)與李家的關(guān)系給嚷嚷了出來，這是將刀親手遞給了對方。

    不過他旋即又冷靜了幾分，這些人自稱官軍，恐怕還有一些轉(zhuǎn)圜。

    “不知總爺如何稱呼。”

    他想若真是官兵剿匪，左不過是這附近州縣，李家好歹也是任丘大族，多少還有幾分臉面，舍卻些銀子總能過去。

    王星平看著兩人的表演，嘴角翹了起來，“李管事倒是有些忠義，不過此番我等剿匪是奉的皇命，老管事的那點小心思就不必在王某面前賣弄了?！?/br>
    “這位軍將說笑了，老朽能有什么心思?！?/br>
    “過天風(fēng)死了?！蓖跣瞧讲⑽磸U話，只是話出口后頗為玩味地觀察起對方的態(tài)度。

    老管事聽到這個消息時難免一驚，但臉上隨即又泛起一絲喜色，一副大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所以嘛，接下來的事情只有麻煩李管事了?！?/br>
    剛剛緩過氣來的老管事聞言心頭旋又一緊。

    這時又有一年輕人進得屋來，“前輩，我家被劫的布已經(jīng)找到了?！?/br>
    邊大綬本比王星平年長，礙于讀書人的臉面一直不知道如何稱呼王星平才好，好在得知了他國子監(jiān)生的身份后總算找到一個喊得出口的尊銜。

    但李家老管事卻并未聽出話中關(guān)竅，反倒是看著邊大綬后顯得驚懼異常，“你……你是邊家的……二郎?！?/br>
    “李管事的記性倒是好?！边叴缶R一副勝利者的得意，笑著對老頭子拱了拱手。

    王星平道“既然是熟人相聚，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來料理，相信邊秀才能做得好的?！?/br>
    “晚輩敢不盡心?！边叴缶R輕施一禮將王星平送出門去。

    王星平出門時又吩咐手下將李家的叔侄二人分開看押起來，只留下了幾個看守與邊大綬一同對兩人施以審問。

    他又對先前的決定權(quán)衡了一番，還是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過天風(fēng)此人在此地盤踞十余年，僅僅最近兩三年來行的罪惡便不少，若是不殺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不然但凡名聲好點留下來做個暗線倒也不錯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南面的消息也陸續(xù)傳了回來。

    幾處營頭共計找到被擄婦孺十余人，都是往日過境的商旅家眷和左近的鄉(xiāng)民，這些人自然被集中在了一處，待天明之后便要送往后方先行甄別。

    其余財富并無多少，如此一個大邦看來消耗也是不少，又已經(jīng)看看入秋，秋收之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和銀子都沒有多少，只有一些歷年搜羅來的金器不好脫手的還找來一起，折成現(xiàn)銀總計不會超過三千兩，不過王星平倒也不會嫌少，這趟剿匪之行好歹算是保本了。

    …………

    “你是保靖州土兵？”

    一口濃重的西南官話傳入耳中，彭懷歸心頭一震。

    “放心，你若真是新近附匪又沒有血債的，我自然會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鄙倌昵Э偞蛑薄?/br>
    彭懷歸這才將王星平的話消化完畢，他試著挪動了一下膝蓋讓自己跪得舒服了一些，方才又將之前對夜郎營戰(zhàn)士交代的話與面前的問話人再說了一番。

    “如今有一部土兵在滹沱河南岸結(jié)陣對抗天兵，我念他們同屬西南一脈不忍加誅，你若能說得這一部反正來投，我可保爾等性命，他日還有機會重回故土?！?/br>
    據(jù)丁藝匯報，那些響馬此刻正朝西面和南面奔逃，沿途被夜郎營和堵截的新軍殺傷不少，但在滹沱河南邊不遠他們卻遇到了一塊硬骨頭。這些人大約不到兩百，結(jié)成了陣勢在離岸不遠處堅守。殺出了信心的新軍撞到這一部面前還吃了個不小的悶虧，死傷了十?dāng)?shù)人，好在那些人也只是堅守并未追擊。

    丁藝尋了個被抓的響馬來問，才知道這些人全是新近投效的湖廣土兵，結(jié)陣自守大概也是沒有退路只能破釜沉舟了，是以才會死戰(zhàn)不退。

    他將消息報與王星平的同時自然也提及了先前活捉的彭懷歸，這些土兵的事情頓時讓這位剛剛得勝的少年千總大感興趣，這才有了這次臨時的‘提審’。

    “若讓你去喊話，可有多少把握讓這些土兵反正？”

    “不瞞總爺，那些土兵原本與小人都是一個寨的，他們先前也未做過什么傷天害命的歹事，不過是掙個活命早晚想要回鄉(xiāng)?！?/br>
    他先前已從別處知道了王星平的身份，同出西南一脈讓他頓生一絲親近之感，同時心頭也略微安穩(wěn)了些，連帶說話語氣都更加順?biāo)炝恕?/br>
    “有沒有做過傷天害命的事情你說了不算，不過只要你能幫我將這一部收服，起碼免得他們白白丟了性命，這也算是一樁功德，早先逃役之事我自可保你脫罪，其他鄉(xiāng)人也算給他們一條出路。”

    “小人先代我那些同鄉(xiāng)謝過總爺恩德，小人這就動身過河?！迸響褮w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話說出來也不知有幾分真意。

    但王星平并不在意，“丁藝，你帶夜郎營與他同去?！?/br>
    丁藝自然領(lǐng)會王星平的心思，帶著彭懷歸和幾個手下匆匆出去了。

    丁藝離去不久，邊大綬那邊便傳來消息，邊家先前被劫的貨物也已經(jīng)找到。

    物證有了，王星平心道，“李家的兩位服帖了么？”

    “前輩放心，在下已按先前定計運籌妥了，此番定不會讓李家輕易脫了干系，那兩人也已經(jīng)明晰其中厲害，更不會有反復(fù)了。”經(jīng)過這一夜，邊大綬已經(jīng)充分認識到王星平的實力，原本存在心底的一絲輕視也早已消失不見，言語態(tài)度更是恭敬了許多。

    “其實李家能否脫得了這層干系還是要承貴家之力?！蓖跣瞧酱笥猩钜獾赝蜻叴缶R。

    邊大綬心中一凜，態(tài)度又恭敬了幾分。他如何不明白王星平話中深意，以后在這一帶邊家便是這少年的一方代表，無論何事都脫不了聯(lián)系了，他雖還未覺察出其中有何不妥，但隱隱也覺得似乎是家族的機緣就要到了，是以心下肅然。

    沒用多長時間，‘物證’船動，‘人證’也跟著一起，在新軍一路護送下沿著滹沱河來到了鄚州城外。

    此地雖然已經(jīng)廢州，但卻不似古州城那般早已荒廢，城中尚有上千戶居民，規(guī)模絲毫不下于西南的縣城。但到了離城五里之處的一片河岸荒灘上，王星平便下令扎下了營盤，只是時間倉促未有立寨設(shè)帳而已，也因此便未近逼到州城城下。

    營盤扎下沒有多久，便有一隊人馬沿著河道從鄚州方向靠了過來，人倒不多，不過十來騎的樣子，來人全都披著黑色斗篷，為首之人簡單通傳便徑直到了王星平所在的那蓬篝火旁。

    退去斗篷，露出了貼身的飛魚服，來人威勢又盛了幾分。

    “星平見過副揮（注指揮同知別稱）?！?/br>
    “不必多禮，北邊的事情可辦妥了？”來人冷著一副面孔，一臉的狼顧之相并沒有多么親近的樣子。

    王星平倒沒有多少意外，“副揮放心，星平早已辦妥，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抵賴，絕不會讓副揮白跑一趟?！?/br>
    來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口氣也為之一緩，“瑞陽（田生芝）與我家本就連了宗，他又在河北任官，既然他在我面前極力薦了你，我自然也會幫襯一番，再說這也是一樁功勞，這次若是辦好了差，駱指使那里也有天成你的好?！?/br>
    王星平一邊應(yīng)承一邊暗自思量起來，若真將李家這一窩主的案子定實，又豈止他一人受益，好處最多的明明是眼前這位田家的家主。來人正是任丘八姓之一鄚州田氏的嫡派子孫，其父乃是萬歷朝的兵部尚書田樂，此人因祖蔭襲了個錦衣衛(wèi)的世職，如今已經(jīng)做到了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

    此番正是王星平提前布局借著田生芝的關(guān)系與此人搭上了線，以這一樁功勞送個人情，順便也讓料理李家一事更有把握，畢竟有錦衣衛(wèi)出馬，只要證據(jù)確鑿那里害怕地方上的大族生事，再說田家本就是此地大族，家勢還在李家之上的，無論從家族利益還是個人升遷這位田爾耕田副揮都有充分的理由插上一腳。

    王星平倒是著意仔細打聽過一番，見任的管錦衣衛(wèi)堂上事駱?biāo)脊昀象w衰，兒子不大成器資歷也顯不足，同為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的田爾耕正是最為可能接掌錦衣衛(wèi)的人選之一，若是借此拉上些緣分以后便又多了條門路。

    與田爾耕匯合之后大隊人馬便立即開拔繼續(xù)往南而去，趕在天亮之前總算是來到了任丘城外。

    等到城門一開牛金星便立即出來向王星平通報了城中情形。

    參考文獻

    1、《大明會典》

    2、《明神宗顯皇帝實錄》

    3、《晚明史》樊樹志

    4、《萬歷野獲編》沈德符

    5、《明史列傳第八》

    6、《明史列傳第八十一》

    7、《明宮史》

    8、《國朝獻徵錄》焦晃

    9、《宛署雜記》沈榜

    10、《神宗起居注》

    11、《萬歷會計錄》齊暢

    12、《明代歲時民俗文獻研究》張勃

    13、《明光宗貞皇帝實錄》

    14、《虎口余生記》邊大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