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日時間便能抵達卡普爾島上的停泊地，只要小心通過圣貝納迪諾海峽中的那些珊瑚礁，四個多月的海上漂泊也就告一段落了。這處位于海峽西南出口的小島上，棕櫚酒和娼妓從來不缺，只要耽擱上兩日將圣杰羅尼莫號因為一周前的風暴而損壞的船舵修整一下，他們便能悠閑的通過錫布延海和佛得島水道抵達馬尼拉灣。

    在帝國東方的堡壘，他們可以好好地逍遙快活一個多月，然后再滿載著那些美洲最為搶手的中國貨物踏上歸程。

    任務(wù)枯燥而乏味，除了天氣和南太平洋島嶼上的土人需要應(yīng)付外并沒有多少危險。尤其是眼下的這片水域，完全看不到其他船只經(jīng)過，是尼德蘭盜賊也不會染指的航道，倒是進入錫布延海之后才需要小心提防。

    圣安德列斯號應(yīng)該就在前方不遠，在幾天前的那次風暴中分開之后因為船舵的問題他們被拉下了一程，好在帆具并無大礙。

    中午的太陽炙熱而灼燙，讓想要在抵達卡普爾島前保持紳士風度的費爾南多船長有些難受，即便不時有海風吹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頰上依然掛上了汗水。好在赤道以北的雨季就快到來，這讓船長的臉上稍顯寬慰。按照目前的風向和潮流，比起前年的那次航程他確信至少能夠早上十五天抵達馬尼拉，也就意味著陸地上的閑暇將多上將近半月，對于圣杰羅尼莫號上的所有乘員來說這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趁著正好的陽光，水手們在甲板上晾曬起他們骯臟潮濕的吊床，一些人忙著用活動爐子給艙室烘干以消除前幾天的風雨天氣給下層居住空間帶來的不適，也有人在用麻繩搓開的纖維和焦油填塞艙房間漏水的縫隙。船上的醫(yī)生則正把大量的醋和硫磺灑在一桶桶燒紅的木炭上，他相信這樣可以使得疾病遠離船員。風暴過后，廚師重新升起了火爐，幾天的熱餐食讓船員們的心情調(diào)劑得好了不少。

    樂觀的情緒影響著所有乘員，甚至連船上的補給官都不再將庫存的腌rou扔進浸泡桶中除鹽，卡普爾島上有更為新鮮美味的食物，士兵們已經(jīng)受夠了海上令人作嘔的生活。

    “那是什么？”

    佩德羅中尉有些吃力地糾正著自己的視線，他一手扶著前甲板的舷墻，將另一只手中一根一掌多長的管子調(diào)整了一番放在眼窩上，這是一支能夠放大10倍的單筒望遠鏡，這根錫管和兩片精心磨制的透鏡足足讓佩德羅在意大利商人手中付出八十個銀比索的代價。經(jīng)過了一番辨認，他才最終看清倒轉(zhuǎn)的影像中是一艘白色的帆船，低矮的干舷，流線的船身，即便是倒著去看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費爾南多順著佩德羅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的視線正常得多，但只能看到天邊的一個船影，這條航道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什么船只才對。雖然圣貝納迪諾海峽水道并不是什么熱鬧的海域，但在這個區(qū)域有一些土著的漁船也不稀奇，但這艘船顯然并不屬于任何米沙鄢人的樣式。

    與香港記者號的距離正在拉近，當佩德羅中尉從放大的圖像中看清楊州擋在雙筒望遠鏡后的笑臉，顛倒的畫面讓人看著卻更像發(fā)怒。對方顯然在用著類似自己的手段觀察著圣杰羅尼莫號，這讓他很不舒服。

    費爾南多幽幽道：“看來這船的出現(xiàn)并不簡單，如果我沒有記錯，圣安德列斯號應(yīng)該在前面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先爭取和它匯合吧，這船的樣子總是讓我想起游弋在地中海的那些海盜，希望只是我多想了?！?/br>
    但半個小時之后，天邊直沖云端的一縷黑煙讓他的擔憂成為現(xiàn)實，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費爾南多一點點看著射手號的前主桅和煙囪從海面升起，這一刻他才似乎明白那些擔憂實在沒有必要，對方的目的非常明確，而且迎面而來的速度實在有些驚人，只是從那黑船出現(xiàn)在海平面上到現(xiàn)在這十多分鐘的時間便前進到了與圣杰羅尼莫號將近半里格的距離。

    幾乎是如法炮制，有了圣安德列斯號的前車之鑒，射手號單獨應(yīng)付起新來的朋友也顯得游刃有余了許多。

    2000米上開始試射，1000米距離后進行效力射，抵進到500米后開始耐心地清理圣杰羅尼莫號兩側(cè)舷墻上的炮位，然后是300米，一邊掃蕩水線以上的各層甲板一邊搭建跳幫平臺，一切看起來都有條不紊，如流水線一般順遂。

    當?shù)谝惠喤趽粼诖蠓碇芟破饤l條水柱時費爾南多已經(jīng)有些絕望，雖然那些炮彈的落點距離尚遠，但在這種距離上便擁有如此精度的火力，在海戰(zhàn)中意味著什么他這個老兵可不會糊涂。

    和兩個小時之前一樣，射手號復(fù)制了時雨做過的一切，巨大的聲音也再次適時響起，只不過聲音的主人換成了圣杰羅尼莫號船長的老朋友博克瑟先生，與岡薩雷斯相比，喊話的內(nèi)容并沒有多少新意。

    直到費爾南多被伏波軍戰(zhàn)士從艉樓里拎出來時他還尚在恍惚與驚恐當中，甚至在見到博克瑟之后依然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保住性命，畢竟腳下的甲板此刻尚滿是血腥和污垢，破碎的炮架、倒塌的桁桅幾乎到處都是，四處散落著殘缺不全的尸體與索具和救生艇糾纏在一起，此刻正在被海兵們用船帆簡單覆蓋，那是清理射界時戰(zhàn)士們從尾帆上取下的帆布，亞麻的顏色一如最后費爾南多船長從艉樓的窗戶中掛出的那塊白色餐巾一般，泛著黃而帶有明顯的煙火氣息。

    煉獄般的場景讓席亞洲有些不適，但他還是努力控制著情緒，讓史布蘭幫忙對俘虜進行審問。這一位剛剛從時雨號上過來的翻譯接受了此項任務(wù)，其他人馬則已經(jīng)由元老們帶著往下層搜索去了，炮位和彈藥庫都需要馬上占領(lǐng)，好在手雷在很大程度上簡化了搜索的過程，‘安全’的報告聲不時在對講機中響起。

    “你就是圣杰羅尼莫號的船長？”史布蘭問話時看了一眼身旁的博克瑟，從他惶恐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然后目光重新回到了費爾南多身上。

    “是的，先生，我想我已經(jīng)選擇了投降?！辟M爾南多整了整身上破損不堪的普爾波萬，但腫起的臉頰依然顯得不大體面。

    “你所指的投降是一邊掛出白旗一邊向我們開炮么？” 史布蘭有些輕蔑地笑道，“如果我愿意已經(jīng)可以把你吊死了，你知道詐降的后果么？”

    就在元老們看到艉樓伸出一根纏著白布的棍子時本以為又是一次沒有異議的勝利，但突然出現(xiàn)的炮擊差點在射手號的船身上開出一個口子，這讓元老們有些惱羞成怒。

    “請不要侮辱我的名譽！”費爾南多雙手被捆被捆在身后，心情卻漸漸平復(fù)了下來，畢竟他的脖子并未如面前之人所說已經(jīng)吊在圣杰羅尼莫號的主桅上，而博克瑟也好好的站在那里。他環(huán)顧四周那一張張東方面孔，驚訝于面前的高大男子一口流利的略帶馬德里口音的西班牙語，確信這次至少比落在那些來自低地的惡棍手中要強上不少，于是也開始稍微試圖恢復(fù)一些應(yīng)有的高貴氣質(zhì)起來，“請相信，我已經(jīng)下令投降了，但佩德羅中尉拒絕了……”

    “佩德羅？”

    “他是船上士兵的連長，是個不安分的世家子弟?！碧崞鸫巳藭r船長表情驚魂未定，“在我掛出白旗后他甚至企圖奪取艉樓，太可怕了……”

    “他認為可以擊敗我們？”

    “佩德羅中尉不愿意投降，他應(yīng)該自信能夠在跳幫戰(zhàn)中擊敗你們，然后繳納一筆贖金讓他把圣杰羅尼莫號開走，一路上這惡棍都在煽動水手和士兵叛變，我一直艱難地維持著船上的秩序?！辟M爾南多開始轉(zhuǎn)移著矛盾，一旦開始甩鍋言語便開始犀利起來，全不顧一個鐘頭之前他與口中的佩德羅中尉還站在前甲板上討論著應(yīng)對。

    “船上還有多少人？”

    “從阿卡普爾科出發(fā)時有387人，上一次點名還有350人，閣下可能知道，遠洋的船上總會有人死于壞血病和寂寞?！?/br>
    “士兵還有多少？” 史布蘭并未理會船長語氣中的討好。

    “海軍只有90人，就是佩德羅的那支連隊，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下面的什么地方?！?/br>
    “是和底艙的那些王室補助金在一起么？”史布蘭笑道。

    費爾南多聞言面色有些微妙，心中擔心的事情果然如此，但同時也慶幸自己的命應(yīng)該是保住了，“或許是的?！?/br>
    “這艘船上有多少王室補助金?！?/br>
    費爾南多搖頭，“我不知道，數(shù)字是保密的，我只管承運?！?/br>
    看到這群‘強盜’對金錢的關(guān)注，船長再次僥幸心起，提出希望給馬尼拉帶信讓那邊的朋友為自己支付一筆贖金。

    史布蘭給予他的回應(yīng)是——頭前帶路。

    …………

    硝煙散去，躲藏在下層各處的水手和船員被伏波軍的戰(zhàn)士們陸續(xù)找了出來，這些人在船上跪了好一大片，不勞戰(zhàn)士們親自動手，自有其中幾個‘上進’的幫忙將他們的雙手捆綁起來。

    攻擊底艙頗費了些功夫，突擊隊在遭遇了船上水兵一輪稍顯頑強的抵抗之后，動用了香港記者號上攜帶的氣態(tài)氯單質(zhì)，那是元老院為數(shù)不多的庫存，為了此次任務(wù)可能遭遇的攻堅而用鋼瓶存儲在游艇的底艙水線下，為此甚至還讓軍器監(jiān)特制了一批鹿皮縫制的護目鏡和口罩以便使用時做好防護。

    史布蘭進入底艙的時候那些黃綠色的氣體尚未消散，上層的一些水兵因為及時投降留得了性命，但后面的那些人便沒有如此幸運了，比空氣更重一些的氯單質(zhì)，在水線以下的空間中完成了他們的屠殺，尤其是水兵們準備反擊的下層甲板出口處更成為了最為恐怖的地方。

    這個連超過一半的士兵，生命永遠定格在了此刻，有些人直到死亡降下仍然保持著撕扯喉嚨的痛苦表情?？吹竭@一切，史布蘭心頭泛起一陣不適，但轉(zhuǎn)眼間又念及若不是水兵開始的堅決抵抗，或許元老們并不愿使用這種威力巨大的‘化學武器’，當然，在重新評估過對方的戰(zhàn)力之后他也承認或許有一些催淚瓦斯便足夠了。

    此番行動最主要的戰(zhàn)利品――來自遙遠帝國新西班牙總督區(qū)的銀比索，就靜靜的躺在水線以下的這些船艙中。一個個打著鉛封包著鐵皮的銀箱整齊的排列著，史布蘭檢查了封鉛，上面新西班牙王家檢審法院的徽章完好無損。

    費爾南多船長最先發(fā)現(xiàn)了佩德羅中尉的尸體，就在一處銀箱后面，透過渾濁的護目鏡他依然能體會中尉臨死前的絕望，生命在一種似乎被來自地獄的氣息帶來的痛苦中一點點被腐蝕、抹殺。只有在見識了艙口那些死掉的同胞和佩德羅的尸體之后，費爾南多才不得不確信這片海域上新出現(xiàn)的這些家伙們真是不折不扣的魔鬼，也對自己的前途重又加深了擔憂。

    史布蘭并未理會這位帶路之人的心情變化，自顧自在對講機里說了起來。

    “先讓下面消消毒吧，清洗干凈后讓俘虜把箱子都搬上去?！彼赜终{(diào)整了一下手中的強光手電，再次掃視了一圈艙中，這才滿意地淡淡道，“待會兒恐怕得多來些人，另外我想可以返航了……”

    1、《southeast asia in the age of merbsp;14501680》anthony reid

    2、《海語》黃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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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十六世紀后期至十七世紀初期中國與馬尼拉的海上貿(mào)易》李 金明

    5、《17世紀上半葉的澳門——馬尼拉貿(mào)易》趙文紅、吳應(yīng)權(quán)

    6、《珠城周咨錄》嚴從簡

    7、《the rise of ayudhya》chavit kasetsiri

    8、《南洋華僑史》陳碧笙

    9、《aese in southeast asia》victor purcell

    10、《略論十六——十七世紀中國與歐洲列強關(guān)于東南亞事務(wù)的沖突》何愛國

    11、《十六、十七世紀中國移民對東南亞語言及日常生活的影響》鄭甫弘

    12、《statistibsp;for ship arrivalsaures 156515（by year and by decade）》

    13、《alphabetized list of galleonsand other ships(with voyagedates)》

    14、《summary in form atn of galleon arrivalsaures 1565 through 15》

    15、《the manila galleon》jason s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