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游魚洲里困游魚(一)
黃御蘿失聯(lián)了兩天,而顧子明和傅小飛所以沒有收到消息則只是因為這趟澳門之行并沒有攜帶電臺。 一個大活人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徹底失蹤了,這讓一眾留守的元老大感驚駭。 原來這幾日惠福街的新居忙著‘裝修’,黃御蘿嫌那邊吵鬧故還是住在高家ti gong的居所,卻在這個看似安全的地方無緣無故不見了蹤影。 “老顧和老傅你們看呢?”金延澤將之前的情況和采集的證據(jù)一股腦的拿了出來,面上滿是陰郁。 傅小飛并不急著打探,現(xiàn)在兩眼抹黑與其沒頭蒼蠅一般亂撞倒不如先將已經(jīng)知道的信息充分溝通,“你們之前分析過沒有?” 他隨手拿起金延澤遞來的光場相機(jī)翻看著,那小院內(nèi)的各處布置歷歷在目。 黃御蘿所在臥房外墻下一片淡淡水痕,房頂?shù)袈涞拇u瓦碎屑散布在屋墻外,灰塵和污跡從墻上一直延伸到了屋頂,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異常。 顧子明卻沒有關(guān)心這些,而是問著一旁的劉影,負(fù)責(zé)廣州留守元老的保衛(wèi)工作一直是他在牽頭。 “現(xiàn)場有留下什么其他可疑痕跡么?” “跟拍到的情況一樣,后墻那些水跡經(jīng)過辨認(rèn)都是人的足跡,而且御蘿房中留有一些特殊的氣味,事后我們找鏢局的人來辨認(rèn)過,應(yīng)該是mi xiang?!?/br> 顧子明聽得臉越來越黑,他聽說過劉影是刑偵jing cha出身,這些十七世紀(jì)的小兒科手段還不至于判斷失誤,但這樣一來便否定了黃御蘿主動出走的判斷,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次有預(yù)謀的‘綁架’。 “就黃御蘿一個人出事了?”想到這里他已經(jīng)不需要再顧及大家的猜測。 顧子明的意思非常明白,從已有的證據(jù)來看既然基本上否定了黃御蘿私自出走的可能,那么無論此女是被人拐騙還是強(qiáng)擄了去都是非常嚴(yán)重的事件,至少目前的線索都更傾向是被人強(qiáng)擄走的。而據(jù)院中高家的下人來說黃夫人失蹤的前一晚并沒有出門,而且入了夜后廝閽便將院門都下了鎖,院外街中的坊門也是有人看守的,到了晚上同樣要落閘,整個街巷都是完全封閉起來的,加上城中燈火還算敞亮,就算真是被人擄出了門去也應(yīng)該有守夜人能夠看見。 劉影沉聲道:“高家的下人全都單獨問過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而且外面坊口的幾個值夜都是這邊幾家商戶出錢給官府供養(yǎng)的,遇到有事貨物進(jìn)出高家還常有犒勞,他們斷不敢胡說開罪高舉?!?/br> 顧子明知道不單廣州城中,到了嘉靖以后大明大小城鎮(zhèn)原本由城中居民輪流應(yīng)役的更夫、值夜等項全都漸漸折變成了銀兩代役,只要肯交銀子,官府自然樂得另外雇傭貧民子弟充任事役,但廣州這里商貿(mào)發(fā)達(dá),夜中有些商家招待人晚了要到其他里坊過宿對于這些值夜之人也有一份好處,只要沒有不法之事即可,而這些人拿著好處真有什么可疑人等想必也不會隱瞞,否則要么就是他們也有參與,要么就是尚不知道底細(xì)的歹人手段高超能夠躲過城中的這些耳目了。 從已知的mi xiang來看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至于到底是沖著高家還是沖著穿越者目前還不得而知,但金延澤已經(jīng)加強(qiáng)了對元老的保護(hù),平日也少有單獨在外的穿越者了。知道黃御蘿一個人住在高家別院的人肯定不多,對方能夠如此準(zhǔn)確的找到人顯然不像是誤打誤撞,而且到現(xiàn)在也還沒搞清來人的身份。 “我覺得人應(yīng)該是從上面走的?!眲⒂爸噶酥肝蓓?。 “你是說城墻?” “對,這處小院離著內(nèi)城城墻不遠(yuǎn),加之現(xiàn)場掉落了不少瓦礫,若是歹人先迷暈了御蘿再從屋頂往城墻上走,只要上了內(nèi)城墻再往外城墻上去就容易得很。” “對了,高舉那邊怎么說?”顧子明顯然比較關(guān)心這位新近建立起來的并不算靠譜的同盟,忽而問了起來。 金延澤嘆著氣,“老狐貍一只,老金去找過他一次,倒是表面上關(guān)心了一番,但說起找人就沒有下文了?!?/br> 顧子明聞言狡詰的一笑問道:“你說此事會和高舉有關(guān)么?” “這可能倒是不到,我們和他畢竟利益往來不小,他沒必要做這多余之舉?!苯鹧訚蓪嵤虑笫堑?。 “但卻不妨礙他坐山觀望,說不得我們再找shang men去時就要開個價錢出來?!鳖欁用魅粲兴嫉恼f著,這話其他人倒也覺得多半。 劉影也道:“此事沒有好處他不愿出力也是自然,不過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多要靠我們自己了,就算要找本地的幫手也要我們自己來找。 傅小飛聞言點頭,“方才你說本地鏢師來看過了,就是上次在人市跟著我們那幾個?” “正是他們,這些人雖然不上臺面,但在本地卻有些耳目,而且城墻的事情也請他們在看?!?/br> “你去把他們領(lǐng)頭的叫來……” ………… 桌案前站著兩人畢恭畢敬,同樣兩身勁裝一看便是習(xí)武之人,此刻正望向桌案后面端坐著的顧子明。 一眾元老們商量完事情便分頭各自去忙,新店的裝修還是需要看著,該做的工作全都不能拖下,一些散貨的收買也要有人負(fù)責(zé),至于找人這里既然顧子明已經(jīng)回來他這個廣州站的第一負(fù)責(zé)人自然要全權(quán)負(fù)責(zé),故而眼下倒是就只剩下廳中的三人。 “都坐下說話吧,我們這里不用這些虛禮?!?/br> 那兩人聞言對望了一眼便大大方方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卻也只是略略挨著椅面而已,顯得極恭敬。 其中年長的那個正是前些日子陪著傅小飛他們?nèi)ト耸猩系溺S師蘇震,年少的是他侄兒蘇所望。 蘇震道:“東主,金首長讓我們?nèi)ゲ榈氖虑橐呀?jīng)有了些眉目了?!?/br> “這么快?”顧子明聞言眼角微挑。 “今日天剛亮?xí)r小人這侄子便和本地一個相熟的青皮一起順著痕跡摸到了城墻上,還真讓我們在外城邊上找到一處下腳的地方。” 廣州城承平日久,雖然偶爾也鬧些倭寇水匪,不過是疥癬之疾尚不至于威脅到內(nèi)河。故而自嘉靖年間增筑城墻之后,廣州城的內(nèi)外城墻也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維護(hù),尤其是城內(nèi)城外靠近城墻的地方都被商家侵占地方打起了棚屋,要從這些地方上城其實并不算難,所以真到了打仗時守城官軍都要一把火將城門外的關(guān)廂燒個凈盡。 現(xiàn)在蘇氏叔侄二人說找到了可疑之處,雖然在顧子明意料之中,但心中卻更加沉重。 “這么說人已經(jīng)出了城?” 從現(xiàn)場的判斷,這伙歹人應(yīng)該是帶著黃御蘿上了城墻,這廣州雖然城圍頗大,但只要不是打仗,平日里城墻上并不會有多少人行走,更遑論夜中,而靠著城外一圈又是酒樓食肆,尤其南面緊挨著城墻便有幾處青樓,若是被歹人往那邊擄去那還真是件棘手之事,更惱火的是如今連丁點消息都無,若是綁架好歹要來勒贖,若是沖著高府高舉也不會是那樣態(tài)度。 這時卻是蘇震又提醒道:“小人的幾個師兄弟在廣州幾家大戶家中坐店彈壓,平日多有結(jié)交三教九流,我從他們那聽到些風(fēng)聲,恐怕東主早被人給盯上了?!?/br> 坐店類似于受雇的私人護(hù)衛(wèi),這種人自然個個都是八面玲瓏之輩,但這話也引起了顧子明的警惕。 “我們被人給盯上了?自從登陸以來幾位元老可向來不敢招搖?!?/br> 蘇震道:“但幾處的消息想來不會有錯,據(jù)傳如今潛在廣州城中的賊人眼線有兩股,卻都是沖著東主帶來的寶貨而來?!?/br> “兩股?”顧子明沉聲驚問道,他可沒想到如此低調(diào)行事也能被這么多人惦記上。 蘇震解釋道:“說是兩股其實也可算作一起,都是廣東洋面上有數(shù)的???,一股的大柜叫袁進(jìn),還有一股是林新佬,不過來的人并不算多,他們似乎最近要有大的買賣要做,聽說這些人在城中只著意打探高家和渤泥海商的事情,小人想黃首長的失蹤多半與其有關(guān)。”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恐怕在幾位首長去香山澳之前,這些??鼙阋呀?jīng)在打主意了?!?/br> 顧子明也想不到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海寇,但又一想也就釋然了,這個時代還是實力說話,海盜本來就與海商一體兩面,既然敢大模大樣的跑到廣州城里那就代表這些人在地方上還有不小的勢力,畢竟銷贓必須要在岸上。 想到了這一層,顧子明倒反而安心起來,若只是求財,那恐怕黃御蘿的安全尚能有所保障,畢竟他也看不出來單單綁架這么一個女人能夠有多少好處,而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則是先要弄清黃御蘿的下落所在。 “以你所見,他們會把人帶到哪里?”顧子明沉聲問著。 蘇震想了想半是分析半是猜測的道:“廣州城左近人多眼雜不易藏人,若是照著這些人的性子多半會找一艘小船停在城外某處私港,這樣最不惹人注意,當(dāng)然距廣州應(yīng)該也不會遠(yuǎn)?!?/br> “有這樣的地方么?” “有一處?!?/br> “哪里?” “游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