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垂下眼眸，哦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臉上帶著些可惜的神色。

    書書長大了，怕喝奶粉會被同學(xué)笑話，他懂的。但是長身體還是要補(bǔ)充營養(yǎng)，等他回去拿了錢再偷偷買回去，書書一定不會浪費(fèi)的。

    沈書搖搖頭，嘆了口氣，拉著他繞過架子來到米箱前，盛了一小兜散米，又算著錢拿了油鹽和幾種常用調(diào)料，買了點青菜便提著東西走到收銀臺。

    付了錢之后，他手里就只剩幾個鋼間了。

    “完了，再不掙錢我只能帶著你和西北風(fēng)了?！鄙驎舆^鋼镚拋了一下，對顧硯苦笑道。

    顧硯搖搖頭：“書書，我有錢?！?/br>
    顧硯確實有錢，在他零碎的夢境片段里，顧硯身上就沒有缺錢這倆字兒，只不過那些和如今的顧硯是一毛錢關(guān)系也沒有，他也不想讓兩者再有什么聯(lián)系。

    “不行我就去搬磚吧，搬磚養(yǎng)你?！鄙驎_玩笑道，如果連磚都搬不了，他就只能試試把臨回來前老師非要塞給他的鐵牌牌掛出來了，只不過怎么想都覺得老頭子在豁他。

    那老頭子總吹自己是個大人物，傀師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掛個牌子出來，找他訂制和修復(fù)傀儡的人能從村口排到百十里外，他見多了好東西，錢這俗物他是一點都看不上。

    要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總跟他搶咸菜吃，沈書就信了呢！

    “我不要！書書要上學(xué)，我去搬磚！”顧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帶著些執(zhí)拗。

    收銀員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姐，正嗑著瓜子看電視，時不時瞟一眼這對好看到扎眼的兄弟，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來了精神，往前湊過來隔著柜臺問他：“小伙子，找活啊？”

    沈書眼睛頓時亮了，也趴在柜臺上，點點頭：“姐，你這有門路？我和我哥回來時在車上出了點事兒，現(xiàn)在身上的錢都不夠吃飯了。”

    他長得本來就討喜，杏眼圓而有神，一笑便露出兩粒梨渦，從小就討大人喜歡，現(xiàn)在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更是看得人心都化了。

    收銀大姐被這一聲姐叫的身心舒泰，頓時對這小孩好感大增，抓了把瓜子兒塞到他手里：“我跟你說，你這孩子看著細(xì)皮嫩rou的，重活累活我也不給你說，前街那學(xué)校你知道吧？缺個后勤，人要得急，你下午去問問，應(yīng)該還沒招上人?！?/br>
    沈書聽完十分心動，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姐，我學(xué)歷不行，這學(xué)校里能要我嗎？”

    收銀大姐嗨了一聲：“你想什么呢，就是一干雜活的臨時工，勤快點就行?！?/br>
    沈書笑了，點點頭：“謝謝姐，我一會兒就去問問?！?/br>
    這時有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蹣跚著往收銀臺走，收銀大姐吐掉瓜子皮又湊近了點，指著老人低聲道：“這還真是巧了，學(xué)校管后勤的好像就是這老頭，我給你問問，你先別說話?！?/br>
    沈書往旁邊退了一步讓出位置，誰知道老人還沒走過來，便身子一歪，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上。

    “小心！”沈書眼疾手快的扶住老人的胳膊，慢慢扶正了他。

    收銀大姐嚇得趕緊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把椅子拉出來推到老人身后：“沒事兒吧，大爺你要嚇?biāo)廊死?！?/br>
    “我沒事……沒事。”老人佝僂著身子坐下，說話有些口齒不清。

    沈書蹲下，把掉在地上的幾個橙子撿起來，放進(jìn)袋子里遞到老人手中。

    他這一抬頭，看清了老人的臉，心里猛地一跳。

    “宋、宋老師！”

    這老人看長相分明是他初中的班主任，只是，他走的那年班主任才四十出頭，身材高大，不過五年時間，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而且宋老師曾被評為優(yōu)秀教師，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副校長，現(xiàn)在怎么去管后勤部了呢？

    老人眼神渾濁的看著沈書，沒有說話。

    “我是沈書，您不記得我啦？六年前我還當(dāng)過您班里的學(xué)習(xí)委員呢?！?/br>
    老人目光有些呆滯的抬頭看看站在門口的顧硯，又低頭看著沈書，嘟囔道：“沈書，我記得，沈書那個哥兇得很?！?/br>
    沈書回頭看了一眼顧硯，不知道宋老師在說些什么。

    收銀大姐笑道：“你說這是不是緣分，老爺子，小孩窮的吃不上飯，正找工作呢，你那不是缺個人嗎，讓他去唄，又是你的學(xué)生，好管！”

    “那你去嘛?！彼卫蠋煼磻?yīng)遲鈍的開口，說完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提著橙子就往外走。

    沈書有些不知所措，當(dāng)年宋老師對他很好，總給他開小灶補(bǔ)課，還因為他和王翔那個蠻不講理的爺爺吵過架，他卻一聲不吭的跑沒影了，肯定傷了老師的心。

    宋老師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如今卻瘦成了一把骨頭，佝僂著身子時比他還低，沈書想上前去扶一把，卻邁不開腿。

    老人走到門口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對沈書道：“你要來學(xué)校里上班？也行，也行。你明天來吧，一個月兩千，可以預(yù)支。”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遲疑，隨即眼神瞟向沉默不語的顧硯，眼神再次恢復(fù)了渾濁。

    沈書喜上眉頭，立刻點頭應(yīng)下：“老師你放心，我肯定準(zhǔn)時去，不會遲到的！”

    等目送宋老師離開，沈書和收銀大姐道了謝，才看向一言不發(fā)的顧硯。

    顧硯幽幽的看著他，薄唇緊抿。

    “顧硯，我有工作了，等預(yù)支了工資，咱們就有錢了。”沈書心里默默盤算，一個月兩千啊，一個月都比得上他師父一輩子的積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