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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沈明河聽到遲音提到呂謙眼睛一閃,帶著玩味兒的表情看著他。仿佛他干了一件多么令人愚蠢的事情一樣?!鞍矅珔沃t豁出命來把事情捅到你面前,就是為了點(diǎn)醒你,你卻要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皇帝,你不會真的相信顧行知說的,一會兒當(dāng)著文武百官大赦天下,本王便會乖乖就范?” “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遲音面色一僵,忽想到顧行知怕是早和沈明河互通齟齬了。只能捏著拳頭,咬著牙,神情嚴(yán)肅道?!皵z政王,這與您乖乖就范無甚關(guān)系。君權(quán)天授,您既然讓朕得了這皇位,那朕便做得了大赦天下的決定。怎么,您莫不是覺得這皇帝朕當(dāng)不得?還是覺得您沈家功高蓋主,已經(jīng)可以取而代之了?” “皇上當(dāng)然當(dāng)?shù)眠@皇上?!鄙蛎骱幽樕蛔儯浑p清冷孤寂的眼睛直視著遲音,將他的憤怒看在眼底,卻無動于衷,纖薄的嘴動了動,聊聊道?!爸皇潜就跆焐汩L了一身反骨。最不喜歡的便是被別人教著做事。您若執(zhí)意如此,您讓臣往東,臣便往西。僅此而已?!?/br> “你!”遲音心里瞬間慌了。努力壓抑著怒火,不甘心道:“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兒?他們不過是一介文人,又不會妨害你什么?怎就不能放過他們?便當(dāng)朕求你不行嗎?” “皇帝,你該知道,你的求情并不值錢?!?/br> “天地分清濁,日月朝暮懸,便是鬼神也分死生權(quán)。就你沈明河一枝獨(dú)秀,將他人生死看淡,絲毫不放在眼里?你怎么敢?你憑什么?”遲音一拳錘在椅子把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一雙眸子瞪得通紅,透著水潤的光澤。 “本王為什么不敢?”沈明河慢悠悠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漫不經(jīng)心道:“這朝間什么東西不是本王一句話的事情?你既想大赦天下便赦吧,那就試試,即便是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本王到底會不會答應(yīng)。” “你這是,何苦呢?”遲音蜷著方才被自己砸得生疼的手,到底只能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一瞬間辛酸絕望一齊涌上心頭,連著望一眼沈明河的力氣都沒了。 沈明河說得對,這朝中事又有哪件不是他一句話能扭轉(zhuǎn)乾坤的?他有著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本事。唯獨(dú)有一件事他不能做,那就是讓他遲音遂意。 他是沈家人,他是沈明河?;实塾谒麄儊碚f,不過是一只捏在手里的傀儡。哪里有讓一個(gè)傀儡呼呼喝喝的道理? 而今,沈明河既然已經(jīng)明確說了,即便是他有機(jī)會提出來,也只是吃力不討好,無力回天。 “是你,是你讓顧行知來教朕大赦天下的是不是?”遲音怔愣在位置上,有些恍惚道。 顧行知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沈明河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聽任自己赦免陳懷恒,可還是來這樣教他。那人兩面三刀,打著呂謙的旗號,實(shí)際上是在替沈明河籌謀。就是要讓他相信,赦免陳太傅這件事情可行。讓他覺得高枕無憂,其實(shí)不過是被這人玩弄于鼓掌,讓自己像是貓逗老鼠一般地羞辱。這才像是他沈明河的手筆。 “他說過不騙呂謙的?!边t音心里一酸,不知道是在替自己委屈還是替呂謙委屈。 說了那么多,終究是錯(cuò)付了。顧行知那廝再怎么看得純善也只是個(gè)皮里陽秋的偽君子。 “他可沒騙安國公。他騙的是你啊?!?/br> 是啊,正因?yàn)椴荒茯_安國公,所以才來騙自己。顧行知阻止不了呂謙幫陳懷恒,又不想讓呂謙趟這趟渾水,便索性來攛掇自己大赦天下,讓自己和呂謙相信這樣能救下陳懷恒。這樣就能阻止呂謙窮盡心力為陳懷恒四處奔走。 可惜,呂謙聰明又執(zhí)拗,哪怕知道遲音要赦免陳懷恒,也還是不敢全信。仍然暗地里尋找證據(jù)要為陳懷恒申冤。 “所以今日安國公根本就去不了承天門,看不到朕大赦天下是嗎?若不是提前來奉天殿諫言,只怕連朕的面都見不到?!边t音眨眼間便把前后想通了。又是恨又是急,心里不知道罵了顧行知多少遍,起伏著胸口,連著說話的氣息都不穩(wěn)了。 “是又如何?” “你就這么無動于衷?”遲音猛地甩了一把袖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沉聲問道?!澳忝髅髦浪麄儧]罪。卻顛倒黑白,不分好歹,陷害忠良。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來這兒,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何為黑白?何為好歹?誰又是忠良?”沈明河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站在了遲音跟前,斂手垂袖,那雙漂亮的眼睛和遲音對視著,幽深似海,波瀾不驚。 “你們口口聲聲說的這些,本王怎么全都沒看到?” “那是因?yàn)槟阋蝗~障目,不想看到?!?/br> “到底是本王一葉障目,還是你們信口開河,沒有本事讓本王看到?總要有個(gè)說法不是?你也知道天理昭昭。黑的或許能變成白的。可只要你證明他是白的。誰還能抵賴不成?本王還沒到那般不堪的地步?!?/br> “依你的意思,只要朕讓你看得到黑白,你便不會否認(rèn)?”遲音眼睛一亮,突然明白沈明河是來提點(diǎn)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忙不迭深吸口氣,強(qiáng)打起精神問他。 遲音終于知道他們?yōu)楹尾辉缸寘沃t進(jìn)宮了。上輩子沈明河雖說行事乖張,可治國理政卻極有章法,御下更是賞罰分明,除非你惹他不高興。否則,就像他說的,只要他看得見,那一便是一,二便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