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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他這一次來雄心勃勃,規(guī)劃好了一切,卻沒想到折在了從沒考慮過的姜松手里。沈明河還沒出來,他一會兒若是死在這里,便只能算了。 “殿下?!碧镞M在姜松抬劍之前便動了,一把抱住遲音沿著床沿帶著遲音滾到角落,拿身子把遲音死死護住。 “將軍,可要三思啊。大家都看著呢,便是讓他死,也不是這么個死法兒?!碧锓綍r看到自己兒子動作的時候臉就白了,哆嗦著慌忙拉住姜松,強自諂媚笑道。 遲音被人緊緊箍住,只看到那人白皙的臉一晃而過,接著便是頭頂上的一聲壓抑的悶哼?!暗钕?,慎言。命最重要?!蹦侨说皖^望著他,薄唇抵著,從牙縫里擠出斷續(xù)的聲音。 “都說命最重要,怎么你們一個個兒的,都不珍惜呢?”遲音有些挫敗,鼻子一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震,緊緊抱著田進的胳膊,著急忙慌道?!熬司藙e殺本宮,本宮怕死,本宮尚有一言要說?!?/br> “你怕死?我看你一點也不。”姜松咬牙切齒,拼命深吸氣才勉強壓下沖上去捏死遲音的沖動。 在他的計劃里可沒有殺了遲音這一步,哪怕這狗崽子和他面心都不合,讓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他剁了。 但是他日后若是想有什么依仗的話,便只有圣上親舅這一說了。殺了遲音,便什么都沒了。四王就在外邊,尤其賢王沈明河,出了名的狐貍。他要是想站穩(wěn)腳跟,而今只能捏著鼻子忍住。 “舅舅,我是真怕死,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問問父皇?!边t音一臉鄭重,蒼寂的臉上一絲決然一閃而逝,忙不迭要放開田進,爬向姜松,可憐巴巴道?!芭R死托孤,舅舅,我想通了。這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br> 姜松頓住了,凝神想了半晌,到了現(xiàn)在都還舍不得這么個浮名。一把拽過遲音的領(lǐng)口,將他整個提起來,甩在床邊惡狠狠道:“可別再給我出什么幺蛾子。我的耐心也有限?!?/br> “殿下?!弊o住遲音的男子聽了他們的話,抬了抬眼皮望了眼遲音,輕喃一聲兒,只用有些顫動的手,卑微地伏下身子緊緊抓住遲音落在地上的衣角。 “你?!边t音循著他望去,看到田進后背白袍洇出來的血跡,眼里不忍,心里一窒。 “本宮與你素昧平生,大可不必,如此……”最后兩個字聲音極弱,遲音到底是心虛地欲言又止,垂下了眼眸。 危急關(guān)頭,有人護他至此,若是別的時候,他可不得感動涕零,給他加官進爵??涩F(xiàn)在不行,欠下的債總是要還。而現(xiàn)在的他已然走投無路了,再欠不起別人。就這樣吧,算了。 “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本宮除了你還能選誰呢?方大學(xué)士也在這里,可要做個見證。您是文官,又是翰林之首,可要好好聽著,日后哪怕天可覆地可收,這旨意不可易?!边t音吸吸鼻子,壓下心里的雜亂想法,似笑非笑地挺起脊背,再不理會田進,重新挪到床邊,望著早就臉色青灰的皇帝。 “父皇,事關(guān)國祚還是請您先定下首輔。大將軍德高望重,貴于名行,依兒臣之見,”遲音低下頭望著皇帝,喃喃道。突然一把將人抱在懷里,哇的一聲,有如晴天驚空之雷哭喊了出來。聲嘶力竭,嚇懵了一宮的人。 早就奄奄一息的皇帝因著他劇烈的抖動可算是嗓子里發(fā)出了些許含混的破碎聲音。 “什么?您早就已經(jīng)有了人選?”遲音扯著嗓子大聲問道。貼在床邊聽聲音。 “呃啊,呃~啊…”皇帝費力含混地哼了幾聲。 “您說首輔給誰?賢王沈明河?” “嗚~,呃,啊~”躺著的皇帝在聽到沈明河的那一刻突然睜大眼睛,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激動得眼球凸起,臉色從越發(fā)地土黃,像是被風吹久了的發(fā)皺的紙。 “真是他?是是是,兒臣不敢違逆,定當恪守不渝。您放心走。”遲音嘴上說的怡然,手卻緊緊捏住錦被,咬著牙用身子偷偷按住激動的父皇,銳利的眼睛堅定不移地對著那雙渾濁的眼,半分都不怵。待到那雙眼睛漸漸失焦,那枯老衰亡到極致的身體終于不亂動了,才松了手。 “聽到了嗎?首輔是賢王沈明河?!边t音大笑著,一把放了他父皇,仰起頭來,眼里似是帶著萬丈星芒。 說著袖子一掃,轉(zhuǎn)身跌坐在床邊,斬釘截鐵道?!爸急匾蚜ⅲ富示退闶邱{崩了你們也要蹈襲因循,不愆不忘,恪守舊章。若是有誰違逆,那便是亂臣賊子,日后遺臭萬年,永遠被天下人指著脊梁骨大罵jian佞!” “你果然找死?!苯呻u飛蛋打,氣得臉都扭曲了。快步向前,反手一劍,就劈了過去。 遲音今年十四歲,尚還青稚,那還青稚的臉上帶著孤注一擲的倔強。 他喘著粗氣癱坐在床邊笑看著那劍光森寒?!罢宜烙秩绾??時無英雄,讓爾等豎子成名。即便殺了本宮,你仍舊是個篡權(quán)奪位的jian佞。你還是輸了,輸在了興仁興讓的沈明河的手里!” 沒人注意到,在遲音吼出沈明河三個字的時候,跪在地上的田進眼神一暗,緊緊攥著拳頭。那人等著姜松剛動便豁然迎了上去,飛起一腳,生生將即將砍上遲音的姜松踹到一旁。順勢撈起遲音,翻滾在地上幾尺遠才爬起來挾著遲音,擋過撲過來的人們,轉(zhuǎn)身往宮門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