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不知道去哪。

    只是覺得有氣要撒，只是覺得沒法留在那個跟程浪卿卿我我過的地方，可她真不知道這異國他鄉(xiāng)的，她能去哪。

    司機抬眼看著后視鏡，用英文說：女士？rdquo;

    她抬起頭望向后視鏡，在對上司機疑問的眼神之前，先一眼看到自己紅腫狼狽的嘴唇。

    程浪昨晚根本是不管她死活地在親她！

    本來還以為是自己魅力太大，現(xiàn)在一想，她到底是他女朋友，還是他的藥？

    手機傳來震動，顯示狗男人來電。

    徐翹煩躁地摁了關機，跟司機說：先沿著主路往前開吧！rdquo;

    倫敦冬季多雨。的士開出去小半個鐘頭后，頭頂烏云遮天蔽日地聚攏起來，正當中午，天空卻陰沉得像即將入夜。

    沁涼的雨絲很快飄落下來。

    徐翹呆坐在后座，看著這雨從一絲一絲順風而落，到漸成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車窗上。

    雨刷器越刮越快，司機行車速度卻隨之變慢，過了會兒，向后座發(fā)問：女士，再往前就沒有路了，接下來朝哪里行駛？rdquo;

    她瞟一眼外面糟糕的雨勢，還沒拿定主意，又聽司機說：從十分鐘前開始，后面就有一輛車跟著你，女士。rdquo;

    隨它去，rdquo;徐翹不回頭也知道是誰，悶悶地道，前面右拐繼續(xù)開吧。rdquo;

    司機打了轉向燈，或許看出她情緒不佳，心有不忍，又或許發(fā)現(xiàn)尾隨她的是輛豪車，猜測她身份不簡單，所以熱情地問她要不要聽音樂。

    她說隨便。

    司機又問她是不是中國人。

    她說是。

    然后一張中國CD響起來：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里，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mdash;mdash;rdquo;

    徐翹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她都這樣了，還恭喜恭喜呢？

    司機透過后視鏡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解釋道：中國新年快到了，聽說這是慶祝新年的歌hellip;hellip;女士，如果你不喜歡這個，那么我為你換一首歌？rdquo;

    徐翹揩著眼淚道：我都這么不高興了，你的音響憑什么那么高興？rdquo;

    我馬上為你換一首悲傷的歌。rdquo;

    司機調換著歌單，還是選擇了中文歌曲。

    很快，一首悲傷中帶著一絲溫暖，沉重中帶著一絲希望的歌響了起來：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hellip;hellip;rdquo;

    雨勢漸小，比起狂風驟雨，窗外此刻剪不斷理還亂的淅淅瀝瀝更應了這首歌的景。

    徐翹抽泣得越發(fā)起勁，母語脫口而出：這車簡直沒法坐了mdash;mdash;！rdquo;

    司機雖然沒聽懂她說什么，但悲傷不分國界，他多少從她的語氣里感受到了共情，問道：女士，需要為你停車嗎？你已經(jīng)走了很遠。rdquo;

    這一提醒，讓徐翹看向了計價器。

    還在持續(xù)往上跳的數(shù)字叫她瞬間清醒過來。

    倫敦的black cab也太貴了，連散心都散不起，她是什么絕世小可憐啊。

    徐翹郁卒地抽抽鼻子：靠邊停吧！rdquo;

    車拐到臨時停靠點停下，徐翹低頭從手包里掏錢的時候，忽然感到車窗外掃下一片陰影。

    與此同時，前座車窗被敲響。

    司機開了門鎖和車窗。

    前邊蔡安向司機遞去一張大額英鎊，表示不用找零。

    程浪拉開了徐翹這側的車門，撐著一把十六骨黑色長柄傘，彎下身，朝她伸出手。

    徐翹無視了這只手，走下去惡狠狠地瞪著他：跟著我干嗎？rdquo;

    程浪有一瞬間的窒息，因為發(fā)現(xiàn)她剛剛哭過。

    蔡安靜悄悄地退到遠處，的士也很快開走。

    偏僻的小巷里，這一方傘下，除了雨滴落在傘面的聲音外別無他響，連呼吸都很靜默。

    想和你解釋。rdquo;程浪皺眉看著她，抬手想去擦她眼角的濕潤，被她躲開。

    我讓你解釋的時候，你都能誆我騙我，連跟我表白的過程也滿嘴謊言，現(xiàn)在你會和我說實話嗎？rdquo;

    徐翹在說程浪跟她提出交往的那晚。

    如果她從頭到尾沒問起過這事，那么他缺少契機說明也情有可原。可她當時明明給過他機會坦誠。

    程浪沉出一口氣，鄭重道：我保證，從這一刻開始，我說的每句話全都屬實。rdquo;

    好，那你就說說看。你說你要解釋，解釋這個詞是為了誤會而存在的，你意思是我誤會了你，意思是史蒂芬的話完全顛倒是非黑白，是嗎？rdquo;

    程浪沉默了。

    你說呀！rdquo;徐翹繃著眼淚催促他。

    我不否認，對于談戀愛這件事，對于你，在一開始，我曾經(jīng)有過不單純的想法hellip;hellip;rdquo;

    徐翹點點頭，聽明白了，看他斟酌用詞艱難，替他說了下去：但后來，你覺得比起治病，我更重要？rdquo;

    是。rdquo;程浪點頭，但并沒有松一口氣。

    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她說得對，解釋是為了誤會而存在的，誤會可以用解釋消除，但錯誤不可以。

    他犯了錯，不能只用幾句解釋輕描淡寫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