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西域人點點頭示意他盡管講。

    “顧惜朝新官上任，年紀(jì)輕氣也盛，賑災(zāi)之時免不得沖動?！鼻嗄昝碱^微皺，斟酌道“他若做了什么有失分寸的事，還望你勸阻一二?！?/br>
    陸踏歌“……。”

    楊羽見他沉默，疑惑的看過去，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嗯？”

    “……嚎?！蔽饔蚯嗄觐D時一慫，乖乖道。

    其實這事真不該他，陸踏歌拉開門，再度闖進雨幕中。

    等真的被欺負(fù)了或者有人干擾賑災(zāi)，先出手殺人，需要被勸阻的，應(yīng)該是他才對。

    第68章 逆水行舟十一

    面對楊羽的憂心, 顧惜朝毫不猶豫的下了那個對自己最不利卻對災(zāi)民最好的決定。

    “在下既然選擇了蒼生, 就要把該做的事徹底做下去，為自己仕途而犧牲百姓之命, 實在愧對圣上，愧對這一身官袍”青年說這話時已是身處泥濘之中，帶著手下為數(shù)不多能聽他命令的官兵指揮青州民眾向高處遷。

    此時正值播種的好季節(jié), 大雨會帶來的山洪只是第一道坎, 隨即的瘟疫和重建才是麻煩事。

    若耽誤了秋收，不知這冬天又會凍死餓死多少人，可即使田地仍在, 那些貧苦百姓還能買得起多少種子？

    “青州自古便是魚米之鄉(xiāng), 又有南陽河可供泄洪, 度過這第一道坎并不難”顧惜朝道“待雨小些，我自會帶這些官兵同青壯去挖渠通水, 勞請陸先生多跑幾趟, 一是勘察地形，二是調(diào)些府里屯的米糧, 以供勞力食用?！?/br>
    陸踏歌正窩在棚子下的火堆邊烤自己的長發(fā)，聽到顧惜朝的話點頭一一應(yīng)下, 然后忽然又道“我不識也不會寫你萌漢人的字，勘察地形之后如何繪圖告知？”

    “我見陸先生似乎是西域人，惜朝雖不才, 西域的文字卻也略通一二”顧惜朝走過來撥了撥木柴, 讓火燒的更旺些“陸先生盡管繪制便是?！?/br>
    陸踏歌想了想道“你不那么忙的時候, 可不可以教我些中原文字？”

    這次見了師父，陸踏歌接手洪水旗的想法愈發(fā)強烈，倒不是說有什么權(quán)利欲，只是想讓丁君能多休息一下。

    而這么多年下來，要說處理些文件和帶領(lǐng)師弟師妹們完成任務(wù)，陸踏歌已經(jīng)駕輕就熟，甚至大多決策都不需丁君第二次過目，只唯獨那些中原文字的文書和事宜，還需要丁君處理。

    非要說起來，丁君對他武藝自小強加要求。雖開始時疏于人情上的教導(dǎo)啟蒙，但在受冰蠶蠱所困不得離開明教，只能將任務(wù)交給陸踏歌帶著師弟師妹和旗下弟子去完成后，對自家大弟子的涉世經(jīng)驗也開始多有指點，卻唯獨沒逼他學(xué)過中原話和中原文字，由得陸踏歌用那口十個中原人十一個聽不懂的中原話去和人交流。

    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之后，陸踏歌逐漸有些明白丁君如此做的用意，無非是對自己不大放心，又覺得自己已經(jīng)長大，怕貿(mào)然直言傷了他顏面而已……？

    “當(dāng)然可以”顧惜朝笑了起來，看看陸踏歌神色，試探著又問了一句“我觀陸先生……似乎有心事？”

    陸踏歌沉吟須臾，將自己和丁君的事說了。

    反正此世之人也不會到他們的世界去，除卻那連陸踏歌自己都不敢完全確認(rèn)的愛慕之情，其他的告知也無妨。

    “在下游歷天下之時，也曾見過類似之事”此時正好有村民過來送謝禮，知州大人推辭掉所有金銀珠寶，拎了兩條魚回來，一邊拿小刀將之開膛破肚，用木簽穿上放在火上烤，一邊道“若是依在下愚見，這中原文字，陸先生學(xué)是要學(xué)，但卻不能告訴陸先生的師父?！?/br>
    有師父的事在前，烤魚絲毫吸引不了陸踏歌的目光，西域青年嗯了聲，示意顧惜朝繼續(xù)說。

    “陸先生的師父因那奇異蠱毒不能離開陸先生的門派，只能以教導(dǎo)弟子的方式為門派出力，若按陸先生之前所說推測，尊師年輕時曾是殺伐果斷，慣以武力解決是非，不愿浪費口舌之人”顧惜朝委婉的繞過了心狠手辣殘忍好殺這種話，輕咳道“如今卻被困門派，一身功夫雖是精進，若說用處卻與廢了并無差別……想必尊師心中也定是不大好受?！?/br>
    說到這兒，顧惜朝打量了一下陸踏歌神色，方才繼續(xù)道“陸先生的師父……應(yīng)是十分看重陸先生的，不然也不會將所管的門派事務(wù)大多數(shù)交給陸先生打理，只是陸先生有沒有想過，若你當(dāng)真能夠接下所有事物，尊師……還干什么？”

    陸踏歌眉頭皺起，不大理解的看著顧惜朝。

    顧惜朝只得進一步解釋“依陸先生所言，陸先生的師父方近中年，遠不到年老體衰的時候。大多人中年之時正當(dāng)鼎盛，處事相比青年圓滑，武功更比青年高強，更無子孫之累。陸先生的師父本就已因種種原因不比常人，若在如此壯年時期被弟子分擔(dān)了所有責(zé)任，自己只能無所事事的待在門派里空領(lǐng)名號，尸位素餐，以尊師的驕傲，怕是會極為痛苦。”

    西域人呆了一會兒，漸漸回過味來。

    “在下愚見，這中原話和文字，陸先生學(xué)是要學(xué)的，只是不要告知尊師”顧惜朝見陸踏歌聽進去了，笑道“向來只有師父為徒弟遮風(fēng)擋雨，陸先生雖有才能，也要稍稍隱去些鋒芒才是?！?/br>
    說完他將烤好的魚從火上拿下來，總共兩條，一條半分給陸踏歌，自己只留了半條，慢慢吃著。

    “可”陸踏歌忽然道“我們所做，是不是太過于鋒芒畢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