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寒點了點頭，“我?guī)煾刚f過，只有心懷怨恨或者心愿未了的鬼魂才會流連在尸體旁不入輪回變成怨鬼，也就是你能在有的尸體上看到這個人的記憶，是因為魂魄還在，怨氣不散。就像柳真兒的尸骨，只是一堆白骨。而你能在井底的那具尸骨上看到記憶，說明這魂兒啊怨啊還在?！睔w寒撓了撓頭，“你看到的記憶是柳珠兒的？”

    九生點頭。

    “那柳珠兒為什么那么恨柳眉山?。俊睔w寒還是不解，“而且我們?yōu)槭裁匆フ夷莻€紀(jì)慧心？”

    九生收起畫卷，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紀(jì)慧心和紀(jì)淮雨的母親也姓柳，是紀(jì)子卿的侍妾，而且是被杜蘅害死的?！彼约o(jì)淮雨那么恨杜蘅，當(dāng)初在船上被杜蘅派的奶娘送回蘇州老宅，他會那么狠辣的殺了奶娘，因為奶娘是杜蘅的人，派來看著他的人。

    “你是說紀(jì)慧心的柳珠兒的女兒？”歸寒問：“那我們?nèi)フ壹o(jì)慧心能讓柳珠兒離開五爺？”

    “柳珠兒口口聲聲要為自己和紀(jì)慧心報仇，那么恨五爺，想來她是很在意紀(jì)慧心的。”九生收好畫卷斂著眉眼，若有所思的慢慢笑道：“她應(yīng)該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女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事?！?/br>
    她的笑讓歸寒有點心驚，“你要做什么？”

    九生抬眼望著歸寒笑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彼弥嬀磙D(zhuǎn)身回房。

    “九生?！睔w寒喊住她，看著她的背影皺了眉頭，道：“如果你戾氣太重，遲早會害了你自己和你身邊的人，若是有那一日……我會殺了你?！?/br>
    九生站在門檻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那你最好現(xiàn)在就殺了我?！彼种阜鲈陂T扉上微微側(cè)過臉來，似乎在笑，“你救下了蘇嘉卿無所謂，但若是你再插手我的事，我也會殺了你。”

    歸寒站在那里，看著她消失在門簾之后，手掌一點點收緊，她不會讓那種事情再重演，絕對不會。

    屋里燃了安神香，香線裊裊。

    九生輕輕走到榻前，柳眉山還在昏睡，換了干凈的單衣，臉色蒼白憔悴，皺著眉頭睡得并不安穩(wěn)，似在睡夢里掙扎著什么。

    “五爺？”九生坐在榻邊的錦凳上，輕聲道：“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榻上人緊緊的鎖著眉頭。

    聽得到吧？

    九生看他脖子上深深淺淺的傷口，又道：“你快醒過來吧，我們弄錯了，那個怨魂不是你娘，你娘早就入了輪回，她不怪你了，她從來沒有怪過你。”

    榻上人忽然伸手在空中亂抓，似乎想抓住什么。

    “五爺？”九生起身看他，他表情痛苦，滿頭的冷汗，不住的抓著什么，九生想了想，伸手去握他掙扎的手。

    他卻在觸到九生手指的一瞬間，猛地攥住自己的手指睜開眼，直愣愣的盯著九生道：“別碰?！?/br>
    九生一驚。

    他已合了眼又重新昏睡了過去，只是呢喃，“離我遠(yuǎn)點，你不欠我……”

    他又昏了過去，眉目脆弱，像是快要死了一樣。

    九生看著他半天，極輕極輕的道：“那你欠我，快些醒過來吧?！?/br>
    他在榻上，輕弱的悶哼了一聲，攥著的手背又滲出了血。

    是在第二日清晨就起程上了船。

    九生只收拾了值錢的，余下的分給了下人，又讓嵬度去了一趟蘇府，將小宅的鑰匙和一些她用過的首飾衣物交給了月娘。

    找了一個大夫隨行，便上了船。

    臨上船前宋芳州問她要不要回家看看。

    九生差點笑出聲，看著一臉單純的宋芳州道：“哪里是我的家？我從六歲那年起就無家可回了?！?/br>
    宋芳州皺著清秀的眉頭，握了握她的手，“蘇勇和蘇嘉卿已經(jīng)知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br>
    九生抽回手道：“我早就恨過了，仇怨已報，我和他們沒有半分關(guān)系了?！?/br>
    宋芳州也不知如何勸她，只是道：“我只是覺得人總是得有家的，不然太可憐了?！?/br>
    九生笑了，望著不遠(yuǎn)處船艙里親自為她收拾行李的嵬度道：“如今我和嵬度在一起就是家?！?/br>
    “嵬度？”宋芳州驚的張嘴，又小聲問她，“你喜歡嵬度？你們……在一起了？”

    “他就是我的家人?！本派粗投冗^來，對她伸手扶她上船。

    “你們在說什么？”嵬度輕輕托著她上船，“我聽到你們好像在說我?！?/br>
    九生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說你長大了，該說媳婦了。”

    嵬度低了低頭，嘟囔了一句什么九生沒聽清。

    只聽歸寒匆匆忙忙的從船艙里探頭出來喊道：“快來，五爺醒了！不對，那個柳珠兒醒了！”

    九生忙快步過去，剛到門口就聽到歸寒在急躁的道：“你這怨魂還真是難纏??！不許咬舌頭！”

    “該死！他該死！”那怨魂含糊不清的聲音。

    進(jìn)去就瞧見歸寒伸手捏著柳眉山的下顎，不讓他咬舌頭，床邊落著藥碗，湯藥全灑了，捆著他的繩子上，和他白色的素衣上紅紅點點的全是滲出來的血。

    “怎么回事？”九生上前問。

    歸寒怒道：“我給五爺灌藥，這柳珠兒就醒了，又是掙扎又是咬舌自盡的！真要命！”

    九生到床前，伸手想幫忙按住他，柳眉山忽然一顫，攥著手指低喝一聲：“九生別碰！”

    九生就頓了住，看著他緊閉雙眼，死死梗著脖子，瀕死一般的掙扎半天，慢慢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