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抱著柳眉山入睡的柳真兒，杏花樹下為他扇涼的柳真兒，大雪中給他撐傘的柳真兒……

    那些柳真兒明明和眼前這個怨魂長的一模一樣，但……天壤之別，那個柳真兒萬般柔情，輕輕的順著他的發(fā)，說為了他做什么都甘愿，怎么會舍得傷他半分？還用他的命來做交換。

    從哪里開始不對的？

    從杜蘅打死柳真兒那夜嗎？柳真兒開始恨死了他？

    九生眉心忽然一蹙，不對不對，她記得柳眉山跟她說過，他娘是紀(jì)子卿的正妻，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而那記憶里的杜蘅也被下人稱呼，大夫人。

    不可能有兩個正妻大夫人，那……

    九生腦海里忽然閃過那個被柳真兒毒死，被小丫鬟抬去蓮花池，倏忽一瞥的側(cè)臉，那個側(cè)臉……和柳真兒十分相像！

    九生突然轉(zhuǎn)身便往大廳外跑。

    “九生？”歸寒和宋芳州皆是一愣，“你去哪兒！”

    嵬度要跟上去，九生回頭道：“留下看著五爺。”講完快步朝內(nèi)宅跑去。

    嵬度只是略一躑躅便回頭盯向了柳眉山，“柳眉山。”他開口道：“你何德何能讓九生為你如此。”

    歸寒卻是忍不住開口道：“我說你們這滿腔的怨恨是哪里來的？當(dāng)初是九生的父親找來京城要人，要到老相爺那里，五爺能如何？霸占著別人被拐帶的親生女兒不還給人家嗎？”

    “他既收留了九生，就該問清楚蘇勇是什么樣的人，九生為何會流落到拐子手里，就這樣不問不管的任由蘇勇將九生帶走，他有沒有想過九生會怎樣？”嵬度心里翻翻涌涌著怒火，有些話早就想說，卻顧著九生不能說。

    歸寒被他的怒氣搞的莫名其妙，“她不說，五爺怎么知道？”

    “你們給她機(jī)會說了嗎？”嵬度錚然拔劍指向宋芳州，寒光凜凜，“當(dāng)初你將她攔在府外，你一句不認(rèn)識她將她逼的走投無路，她那時候才六歲，你們一句話沒有，一句話不問，任由一個自稱是她父親的人帶走她，那時候你們的正義和善良呢？”

    那劍光嚇人，眼神更嚇人。

    宋芳州嚇的后退半步，“我……我那時候真的不認(rèn)識她……”

    “收起你的劍?！睔w寒?dāng)r在宋芳州身前，難得嚴(yán)肅的道：“那時候他重傷剛醒忘記了一部分事情，我和五爺被老相爺灌醉在府中，一醒來就聽說蘇勇已經(jīng)帶著九生去感謝老相爺了，回到客棧你們已經(jīng)坐上馬車離開京城了?！庇值溃骸斑@十年來，五爺沒有一年不來看她，你真以為宋管家送來的那些銀錢是老相爺給的？”

    嵬度蹙眉。

    “那全是五爺給的，就是怕她過的不好。”歸寒也有些發(fā)惱，這十年來別人她不知道，但五爺對九生盡心為之，“第一年五爺跟著宋管家來看她，在剛到蘇州就被老相爺?shù)娜藬r下，是拿身家性命做擔(dān)保，絕對不見她才得以在第二年來偷偷看她，之后的幾年，年年如此，就算再忙也會特意來看她，給她送銀子，我問你，五爺還能怎么做？是要不管不顧搶了她帶回去嗎？”

    嵬度提劍答不上。

    “這世間人人都活的不易，誰也救不了誰一輩子。”歸寒道：“九生遇難時，五爺可有遲疑過半分，沒有沖出去救她？”

    宋芳州拉了拉歸寒。

    歸寒甩開他，一把撥開嵬度的劍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們到底哪里來的怨氣？你還拿劍指我！打不過你當(dāng)我怕你??！我的正義和善良在我看得到的不平事上，在這世間的大惡疾苦上！”

    她義正言辭，嵬度說不過她，氣的抿緊嘴唇。

    “別吵了……”宋芳州小心翼翼的拉著歸寒，“你們先別吵了，人不見了……”

    “什么人不見了！”歸寒看不慣他的慫包樣，甩開袖子吼他。

    就見他指了指棺槨，小聲道：“柳五爺不見了……”

    嵬度猛地回頭就見散落的棺槨白骨旁空無一人，柳眉山不知何時不見了，心頭頓時一緊，上前抓住宋芳州的衣襟問道：“什么時候不見的？去哪兒了？”

    宋芳州被他嚇的一縮肩膀。

    “你放開他！”歸寒握住嵬度的手腕。

    宋芳州忙道：“我也沒留意，就是你們吵的時候就不見了……去哪兒我也不知道……”

    會去哪兒？他會去哪兒？

    嵬度先想起九生，只怕他去找九生，一把甩開宋芳州提劍就往廳外跑去，跑了兩步望著黑漆漆的宅子卻是頓了步，他連九生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歸寒在身后哼了一聲，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黃符道：“過來，我?guī)闳フ胰??！?/br>
    嵬度回頭看她，只見她合掌夾住黃符，口中念念有詞，低喝一聲，“走！”合掌便往回廊下去，又回頭看一眼繃著臉的嵬度，沒好氣道：“還不快走！等那怨魂找上九生，你別哭！”

    嵬度忙跟了上去。

    宋芳州看的傻眼，快步跟上去問道：“你這是什么符??？你念的什么咒語？好像很厲害的樣子?！?/br>
    歸寒挑了挑眉道：“師門絕技，概不外傳。”

    宋芳州很是不滿，跟著她一路左拐右拐，愈發(fā)懷疑，“你到底行不行啊……”

    歸寒忽然在一道月亮拱門前停了步，雙手一開，掌心里的黃符瞬間燃成一道火苗，燒成了灰燼，“就在這里?！?/br>
    “這里？”宋芳州剛想探腦袋往里瞧，就見嵬度一陣黑影，提劍掠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