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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陸長恭早就安排妥當了。 端木微之吃定了陸長恭不會讓紀螢冒險,卻沒料到這皇宮之中他居然可以在太后眼皮底下,密不透風。 一路細雪迎面,乘軟轎到了長生殿前沈環(huán)溪已經(jīng)候著了,端木微之剛下轎,沈環(huán)溪便示意守衛(wèi)開門。 舒曼殊抱著紀螢直接跨入了長生殿,在回廊下的那間房門前停下,將紀螢放下,狐裘系好。 端木微之近前,將一枚青銅鑰匙遞給舒曼殊,他接過啪的一聲就開了鎖。 檐下積雪撲撲落地,紀螢看到屋內(nèi)人影晃動,有人小聲問:“誰……是誰?” 袖在斗篷下的手指攥緊,紀螢有些發(fā)愣,舒曼殊沉聲道:“你想見的人就在眼前,你千萬百計不就是為了見他嗎?進去?!?/br> 紀螢抿了抿嘴,伸手去推門,半路卻猶豫了,舒曼殊在身側(cè)猛地一腳踹開門,越過她進了屋子,一陣的慌亂聲,便聽紀從善低低的驚呼,下一瞬舒曼殊扯著他,抬手將他甩在回廊外的雪地中。 紀螢聽到背后積雪撲落的聲音,舒曼殊攥住她的肩膀,迫她轉(zhuǎn)過身,指著摔在雪地中的紀從善,道:“紀螢看清楚,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紀從善?!彼诒澈笠煌?,紀螢踉蹌跌跪在雪地中,堪堪和抬起頭的紀從善直面相對。 她眉睫一顫,有什么閃閃爍爍的液體落的沒有聲息。 紀從善被嚇的厲害,猛地向后一躲,在雪地里瑟瑟發(fā)抖的看著紀螢,又看她背后的舒曼殊,眼睛一紅,滿眶的淚水打轉(zhuǎn),委屈又小心的道:“我沒有做壞事……我有聽話……” 紀螢一愣。 他像只受了驚嚇的兔子,噙著眼淚,縮在雪地里戰(zhàn)栗不已,單薄的衫子,長發(fā)逶了一地瘋長的海草一般。 “哥……”紀螢驚愣愣的伸手想拉他,他忽然后縮,眼眶里的淚花滾滾而落,驚慌失措的道:“我……我真的有聽話,我沒有鬧,也沒有要吃的……” 紀螢一瞬僵了住。 端木微之呵的輕笑,上前蹲在紀從善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哄攏道:“從善表哥乖,你抬頭看看認識她嗎?” 紀從善溫順的向他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抬頭看紀螢,搖了搖頭,又慌忙點頭,隨后看端木微之的臉色,小聲道:“美人大叔帶我見過……” “那你還記得她叫什么名字嗎?”端木微之又問。 紀從善低頭想了想,忽然抬頭看紀螢,“你叫紀螢。” 紀螢在雪地中莫名的戰(zhàn)栗起來,后退跌撞進了舒曼殊的懷里,他迫她再不能后退,在她耳側(cè)哈氣道:“紀螢,他是個傻子?!?/br> 他是個傻子。 紀螢顫抖的抑制不住,像是隨時都要死在這雪地中,猛地回身一耳光甩在舒曼殊面上,腳下卻踉蹌,跌在大雪之中。 舒曼殊忙伸手扶她,她卻猛地抬頭,惡狠狠的瞪著他一瞬不瞬,指尖扼的生白,一字字問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舒曼殊不答話,她低頭在生冷的雪地中,肩膀一顫顫的笑了,“你們都知道對不對?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對不對?” 這世間靜的可怕,沒有人回答,沒有人講話,只有她在笑,她在雪地中抬起頭看舒曼殊,笑的眼淚止不住,“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舒曼殊,你既然知道在兩年前為什么還要讓我活下來?你既然知道在來大巽前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活下去是為了他,回大巽是為了他,入這皇宮也是為了他……” “你明明知道?!彼龁枺骸暗銖膩矶紱]想過告訴我,對不對?” 舒曼殊不否認,他低頭看著紀螢,極認真的問她,“失望了嗎?”抬手指著紀從善,“對他,對我,對陸長恭,對這個世間失望到極點了嗎?” 紀從善嚇的向端木微之背后縮了縮。 舒曼殊在袖中拔出一柄匕首,丟在她眼前,“我不是陸長恭,我沒有時間陪你慢慢來,紀從善就是這個紀從善,天地就是這個天地,如果你覺得過不下去,生無可戀的話就死在這里,我會殺了紀從善給你陪葬?!?/br> 青濁濁的匕首陷在銀雪中,暗啞的冷光。 紀螢聽他低下頭又道:“如果你覺得不甘心,就將命借給我。”他伸手托起紀螢的臉,“我將這天地顛覆給你看?!?/br> “我可以讓紀氏一門昭雪平反,我可以讓紀從善一世榮華,我要讓你紀螢榮寵至上。”舒曼殊問她,“那些傷害過你,背棄過你的人都還活在這世上,你確定要死嗎?” 他又問:“你的父親,你的母親,害了你紀氏一門,讓紀從善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的人,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紀螢抬頭看他。 “紀螢,你那么多的報都沒仇,怎么可以死在這里?” 紀螢有些愣怔,報仇,這個詞在她的記憶中幾乎從不曾存在過,如今卻像一粒種子,迅速的生根發(fā)芽。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她的大哥,她紀氏一門的大仇都還未報…… 舒曼殊彎下腰將她抱在懷里,松出一口氣道:“阿螢,和我一起吧,你的性命為我留著,等到你對我再沒用處時,我讓這天下縞素,陪你一起死?!?/br> 這雪不知何時停了。 陸長恭在門外轉(zhuǎn)身離開,抬眼看著這幕天席地的白,忍不住嘆了氣,“紀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