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是什么好人，殺人如麻，十惡不赦，你不是早就知道嗎？”紀(jì)螢回望他，冷笑，“還有，我叫蘇搖光，不是什么紀(jì)川，紀(jì)川早在兩年前就死了?！?/br>
    “你還在恨督主嗎？”顧小樓問，又忙近前數(shù)步，道：“督主當(dāng)初趕你出京都是有苦衷的！其實……”

    “夠了！”紀(jì)螢退后，陷在沒踝的雪地里，霍然打斷，“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謂苦衷已經(jīng)不重要了，如今我過的很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拜托你不要擋著我道?！毙淇谥械男∝笆族P的出鞘，紀(jì)螢猛地向聞人夜靈刺去。

    “你不要執(zhí)迷不悟！”顧小樓拔劍上前，揚腕一挑一刺，向著紀(jì)螢的手腕削了過去。

    是想要收手用匕首格擋，但劍勢太猛，她手腕使不出一分氣力，只聽當(dāng)?shù)囊宦暎种胸笆讖楋w了出去，腕間一痛，紀(jì)螢整個人踉蹌后退數(shù)步才站穩(wěn)，慌忙捂住了手腕。

    顧小樓卻是一愣，她的指縫里有血透出，白指紅血，一滴滴落在雪地里妖妖其色，“你……為什么不擋開？”

    紀(jì)螢揚頭笑，“我故意的，東廠四隊長對南夷帝姬大打出手，還傷了人，你說圣上會給你定個什么罪？”

    顧小樓指尖一緊，抬劍直指向她，幾乎是痛心疾首的道：“紀(jì)川，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做夢都沒想到你會變成今天這副摸樣……”輕擦聲的收劍回鞘，他躍過紀(jì)螢到聞人夜靈身前，蹲下身將她腳踝上的捕獸夾掰開。

    聞人夜靈疼的輕哼。

    他抱著聞人夜靈轉(zhuǎn)身離開，再不瞧紀(jì)螢一眼。

    走的遠了，背影徹底消失在山澗里了，紀(jì)螢捂著手腕跌跪在雪地之中，埋頭笑了。

    終于……終于她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都與她背道而馳，拔劍相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底多了一雙黑鍛鞋尖，孔雀藍袍角，重黑斗篷。有人用狐裘包裹住了她，在她耳邊極低極低的問：“后悔了？”

    她抬頭看到舒曼殊眉睫半斂的眼睛，將手腕縮在袖子里，道：“是你后悔了吧？讓我冒充搖光來大巽?！?/br>
    舒曼殊抱起她，唇線微挑的道：“怎么會，搖光的性子太弱，根本不適合來大巽，更不適合入宮……”

    他非常清楚搖光的性子，怯懦的，嬌弱的，任性妄為的，根本不可能幫他完成心愿，只有紀(jì)螢最合適不過。

    看她袖著手，衣襟上卻有零星的血跡，舒曼殊漫不經(jīng)心道：“不疼嗎？”

    紀(jì)螢沒應(yīng)聲。

    他伸手在她傷口使力一按，聽她倒抽一口冷氣才松開手，搖頭，“教了這么久還是學(xué)不會喊疼裝可憐……大巽有句俗語叫，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為什么不放軟姿態(tài)告訴顧小樓你手腳早就廢了呢？我想陸長恭知道了一定會內(nèi)疚萬分的?！?/br>
    紀(jì)螢抬眼看定他，一雙眼睛黑白清明，“舒曼殊，我從來從來都不需要人可憐，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br>
    舒曼殊微愣，她已經(jīng)掙開他的手臂，踉蹌跳到地上，在極深的雪地中，一步步走的吃力。

    她從來從來不需要人可憐，不論是從前的紀(jì)川還是如今的紀(jì)螢。

    忽然忍不住笑了，原來她一直都有她的驕傲啊……僅存的一零星驕傲。

    入宮時，雪下的正大，幽暗的天空里撲撲落落，像生了光的花瓣，漫天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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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夜靈盛裝華服，一身的環(huán)佩鈴瑯，眉心特特點了朱砂菱花，襯著飛揚的眉眼，艷艷的宛若大雪下的紅梅，欺霜傲雪，將大殿中的一眾閨秀碧玉壓了下去。

    她原本是備有歌舞的，可惜腳受了傷，只行了禮便落座，滿臉的不甘。

    圣上抱恙沒有到場來，太后正坐高堂，陸長恭侯在一側(cè)，滿殿的燭火如晝。來的多是朝中忠臣攜帶女兒，脂香鬢影的爭奇斗艷。

    聞人夜靈當(dāng)先拜見了太后，舒曼殊便攜了紀(jì)螢入殿上前，盈盈拜在殿中。

    太后微詫：“哀家聽長恭講，搖光帝姬面上的傷已經(jīng)大好了？”

    紀(jì)螢一身素衫，襟口袖口禳了細細的狐絨，發(fā)絲高束的一絲不茍，一柄紅玉簪子將一張脂粉未施的小臉托了出來，白的天山凈雪似地，偏那唇涂的艷，妖紅一抹，紅唇白面，相襯兩心驚。

    她抬起面來，耳垂下兩粒小小的紅瑪瑙墜子撲撲的打在素白的臉頰，竟是出奇的生出色相來，病態(tài)的妖，她道：“是大好了?！?/br>
    那一抬手讓太后愣了住，瞧著她的眉眼，竟說不出的面熟，一時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半天，陸長恭出聲示意，太后才回過神來，擺手讓舒曼殊和她落座，笑道：“真真是個小美人胚子，連哀家都瞧癡迷了住?！?/br>
    舒曼殊虛讓謝禮，帶她落座。

    之后入殿拜見的便是重臣之女，多是些含羞碧玉的閨秀小姐，摸樣生的討喜，落落大方。

    一番周折全數(shù)落座后，聞人夜靈忽起身道：“夜靈今日不能獻舞，臨時學(xué)了一支大巽的曲子想獻給太后聽。”

    太后微詫，笑道：“不曾想夜靈還有這份心思?！睋]手讓宮娥備好了古琴，攙扶聞人夜靈端坐殿中。

    燈燭煌煌，聞人夜靈眉眼低斂，一曲‘鳳凰于飛’彈的余音繞梁，贊嘆聲繚繞不止，連太后都撫掌贊道：“金玉落地一般，與宮中的樂師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