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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這個秘密一直活到如今,幾番生死都沒有講過,因為娘親要她活下去,她要幫娘親找到大哥,看他娶媳婦。 再難熬的夜里,她只要想到大哥,什么都無所謂了。 可如今,她在大雪的夜里,在血泊里抽搐四肢,忽然從未有過的頹喪,頹喪的像是死掉了一般。 她在昏昏沉沉間看到了顧小樓,看到了沈環(huán)溪,看到了止水,也看到陸長恭…… 她的大刀,她的東廠,她的兄弟們……今后都不會再有了。 除了殺人她什么都不會,如今她連殺人都不會了……她不知道,如果她沒有手腳…… 如果她沒有手腳,這東廠還容不容得她? 如果她沒有手腳,陸長恭還會不會要她……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喜歡東廠,那么喜歡他。 ============================================================================== 她似乎睡了一下子,再醒來她被放在了車廂里,馬車動蕩,一直在向前行,愈發(fā)的遠了,遠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了住,安思危蹙眉挑簾,“什么事……”話未完便起了刀劍爭鳴聲。 她聽見安思危萬分詫異的道:“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來救她。” 她心頭突突跳動,幾乎在一瞬開心的要瘋了,這巨大的歡喜將她的整顆心臟漲的滿滿。 她不能動彈,看著安思危躍下馬車,一陣的刀劍鳴響,不用看,不用確認,她都能猜到是誰。 她就知道陸長恭一定會來救她,像以前那么多刺一樣,無論她在哪里,闖什么禍,他都會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沒有例外。 馬車外的廝殺聲漸漸止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不要追了?!敝笤贈]有聲音。 她頓時慌了,拼了命的往馬車外挪,喊道:“督主我在這里!督主……” 一雙手挑開了車簾,漫天滿地的大雪蒼白,晃的人眼前一花,她看不清來人,只一把攥住了來人的衣袖。 那人沉默片刻后,聲音如隔云端,恍惚而來,“可惜我不是你的陸督主?!?/br> 她忽然就傻了住,什么都想不得,反應不過,只看著眼前逐漸清晰的人,一顆心突地落地,再沒有希冀。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舒曼殊。 舒曼殊站在車廂外,滿腔的火卻在看到她時,什么話都講不出來了,他見過很多次傷痕累累的紀川,但沒有一次像如今這么頹喪,那雙野獸似地眼睛里幽幽洞洞,攥著他袖子的手,都沒有氣力。 沒來由想起,紀川在他府上的那幾夜里,有時做夢會碎碎念,他偷聽過幾次。 她說,疼。 就這么一個字,反反復復的念,他并不明白,明明沒有受傷,明明只是做夢,明明醒著時再嚴重的傷口都沒有叫過疼。 那夢里不知道有什么,讓她疼的夜夜都會喊出聲。 這漫天的大雪里,舒曼殊忽然不忍心再看她,解下斗篷將她嚴嚴實實的裹好,小心的抱出馬車,低聲道:“紀川,跟我走吧,京都之中已經容不下你了?!?/br> 紀川愣愣的恍若無聞。 舒曼殊抱著她上馬,將她環(huán)在身前的斗篷里,對身旁的隨侍道:“暮雪,我?guī)刃幸徊剑銕е鴵u光隨后。” “公子?!蹦貉┞杂羞t疑,“真的要回南夷嗎?您好容易才入的京,如今要為了她放棄嗎?” 舒曼殊蹙眉,道:“如今搖光還能入宮嗎?我沒想到她這樣不愿意進宮……我需要時間重新計劃,端木微之也需要時間成熟起來,我們都小看了陸長恭和太后,再者……陸長恭是不會讓我進京的。” 暮雪便不再講話,應是之后,翻身上馬離開。 舒曼殊瞧了一眼懷里的紀川,裹緊了斗篷,她安靜的像死了一樣,蜷成一團縮在斗篷里。 他打馬剛要行,衣襟忽然被一只小手輕輕扯了住,白,白的可以瞧見青紫的血管。 紀川在斗篷里抬眼,安安靜靜的看他,道:“帶我回東廠?!?/br> 舒曼殊略微一愣,隨后蹙眉道:“到如今你還不死心嗎?你還在指望陸長恭?他根本是想借著你將我打回原形……” 她不松手,也沒有波瀾,依舊安安靜靜的看他,“帶我回東廠。” “紀川!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紀川松開手,再不看他,掙扎著便要躍下馬,他一把按住她,一腔的怒火便要吼出來,紀川卻眉睫一顫,眼睛里淚水滾滾而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小聲道:“我不死心,除非他親口說不要我了,親口說?!?/br> 舒曼殊張口想講的話全數被堵在喉頭,一個字都吐不出,只是掉轉馬頭,一鞭抽下。 =============================================================================== 是一路疾馳到城門下,城門卻依舊是緊閉的,大雪將滿地的痕跡遮得干干凈凈。 舒曼殊勒馬在城下,立刻有守城門的軍士道:“怎么又是你?舒大人,陸督主下令了,不準你進京……” 紀川輕聲道:“放我下馬?!?/br> 舒曼殊點頭,抱她下馬,舒曼殊替她裹著斗篷,撐著她站在雪地里。 紀川抬眼,對城樓上的軍士揚聲道:“東廠六番隊紀川求見陸督主?!?/br> 軍士探頭和她打了個照面,頓時糾結,“小姑娘你怎么又來了……陸督主不會見你的,就為了不讓你和舒大人入京,城門這幾日都不得開,出入都要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