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總是有一聲沒一聲的悶咳，在寂靜的山谷之中異常突兀，“曼殊公子為何突然問起這些？”

    “這你不必管。”舒曼殊蹙眉道：“你只需告訴我，紀(jì)螢是不是真的來了京都？”

    “是?！?/br>
    “那她可會武功？”

    那人掩口咳了兩聲，才道：“原先我以為她只是一身的蠻力，并不會什么武功，卻不知那小蹄子從哪里偷學(xué)來的……幾乎要了我的命?！?/br>
    “她使什么兵器？”舒曼殊急問。

    那人略微沉思，隨后道：“她重傷我時(shí)，用的是刀?！?/br>
    舒曼殊一瞬緘口。

    那人忙又問道：“曼殊公子可是有那小蹄子的下落了？”

    舒曼殊沒有答話，反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紀(jì)螢會來京都？”

    他似乎冷笑，在喉嚨里干干的一聲響，“那小蹄子會來京都找一個(gè)人，一定會來?！?/br>
    “哦？”舒曼殊詫異，“是誰？”

    那人開口，剛要講話，忽聽身后一聲細(xì)響，一瞬回頭。

    紀(jì)川緊貼著崖壁，每一寸的呼吸都慌亂的戰(zhàn)栗，她聽到舒曼殊疑惑的叫那人，“怎么了？安公公?！?/br>
    她在那一剎那呼吸驟止，腦袋一片空白，轉(zhuǎn)身便跑，碰的山澗積雪款落。

    撲撲。

    舒曼殊眉心一蹙，猛地掠身而起，蹬蹬幾個(gè)跳躍追到她身后，一把扣住她背后的大刀。

    紀(jì)川驚慌失措的回頭，雪色之下，臉色蒼白如死。

    “紀(jì)川？”舒曼殊一愣。

    只是愣怔間，紀(jì)川已經(jīng)解下大刀，抽身而逃。

    他想追，人影已經(jīng)跌跌撞撞的轉(zhuǎn)出山澗，只余下手中的一把大刀，當(dāng)?shù)牟逶谘┑刂小?/br>
    “是什么人？”身后那人裹緊黑斗篷追了出來，看著他手中的鬼頭大刀，詫異道：“劊子手？”

    舒曼殊看著雪地里一排凌亂的小腳印，勾了唇角的笑渦，“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確定了……”

    她要逃。

    她像瘋了一樣狂奔回東廠，在西院，在房后，將她所有的東西都打包起來，又慌慌的奔去東院廂房，幾乎是跌撞的撲進(jìn)屋子。

    驚的青娘一愣，陸長恭不在，只有她一人在收拾衣服，紀(jì)川臉色煞白的沖進(jìn)來，什么都不言不語，直接撲到床下，翻出她藏好的幾包銀子，太過慌亂，起身膝蓋撞在床幫上，咚的一聲悶響，痛的她一個(gè)踉蹌。

    “副隊(duì)長！”青娘趕忙過來扶她，一壁替她揉著膝蓋，一壁問道：“您這是怎么了？這么急著找銀子做什么？”

    紀(jì)川顧不得答她，伸手推開她，拖著幾袋銀子，一瘸一瘸的往外走，當(dāng)?shù)介T口堪堪撞上要入門的陸長恭。

    陸長恭伸手扶住她，看她臉色白的嚇人，手中又提著幾袋銀子，不動聲色問道：“怎么了？我聽蔡關(guān)說，你急急忙忙的回來了，臉色這么差?！?/br>
    “督主……”紀(jì)川鼻尖額頭冒了細(xì)密的冷汗，胸腔里的心臟幾乎要跳脫而出，她像是驚弓之鳥，慌亂的不知所措。

    陸長恭揭袖子，擦掉她滿臉的冷汗，淡聲問：“出什么事了？恩？”

    紀(jì)川噗通跪下，眉睫都顫的慌亂道：“我要走了……督主，我不能留在這兒了，我要逃……督主，他來了，他來抓我了……”猛地抬起頭，眼睛里有晶瑩的淚珠子滾了下來。

    砸在地上，讓陸長恭一瞬發(fā)愣。

    她跪在地上，細(xì)白的手指攥的死緊，一陣陣戰(zhàn)栗，居然落了眼淚。她來東廠那么久，大傷小傷經(jīng)歷了那么多，從未見過她掉過眼淚。

    連死都不怕，如今她跪在眼前，驚慌失措，怕的哭了。有什么比死還可怕？

    陸長恭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臉，低聲問：“誰來了？阿川，告訴我誰來了你怕成這樣？”

    紀(jì)川慌亂的抬眼，看著陸長恭，拼命的搖頭，搖的眼眶里的眼淚止不住的滾出下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川?！标戦L恭扶住她的脖頸，逼她直視自己，“這里是東廠，你很安全，沒有人可以傷到你，告訴我誰來了？”

    紀(jì)川看著那雙沉沉靜靜的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平緩下來，眉睫顫抖如蝶翼，“安公公……他……他來了?！?/br>
    陸長恭眉間細(xì)微一蹙，下一瞬又松開，伸手抱住她，輕緩的拍著她戰(zhàn)栗的后背，道：“阿川，你既然入了東廠，這條命就是我的，沒有人可以拿走?！鄙焓秩ツ盟种械陌齾s依舊攥的死緊。

    陸長恭輕笑，“你要逃去哪里？哪里可以逃的掉他？再者……你不是想見從善公子嗎？就這么走了？”

    紀(jì)川一愣。

    擦干凈她的臉，陸長恭示意她放手，“你忘了，入東廠之前答應(yīng)過我什么？”

    服從與忠誠。

    紀(jì)川松開了手。陸長恭扶起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聲道：“你嚇壞了，去睡一覺吧，一覺醒來什么都好了?！?/br>
    青娘過來扶她。

    她忽然一把攥住陸長恭的衣袖，“我知道紀(jì)螢在哪里，只要你能保證我的安全，我就告訴你?！?/br>
    陸長恭一愣，順著她細(xì)白的手指一路往上，望到她的一雙眼睛，兇狠的，瀕臨崩潰的，像隨時(shí)會爆發(fā)的野獸。

    忽然覺得失望，她在和自己談判，用她自身的利用價(jià)值和自己做交換，她還是不信任何人，不信陸長恭會真的救她。

    禁不住嘆了口氣，陸長恭淡聲道：“這東廠里的任何一個(gè)人我都會盡心看護(hù)，不為其它?！迸牧伺乃鶝龅氖直?，“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