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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靜的出奇,炭火的蓽撥聲,窗下細風吹過枝杈的呼嘯聲,和深淺不一的呼吸聲,都聽的仔細。 紀川睜眼看著床幔,小聲道:“督主,你睡著了嗎?” “恩?” “我睡不著?!贝册<毼⒌娘h動,紀川瞧著瞧著,忽然抿嘴笑了。 陸長恭側頭看她,那眉眼間的神采奕奕從未有過,整個似乎都在發(fā)光,“你似乎很開心?” 她捂著嘴吱吱笑,徒然翻身坐起,亮晶晶的眼睛,笑的盡數(shù)彎成新月,“我憋不住了!心跳的特別快,感覺……感覺快要飄起來了一樣!”看著陸長恭一臉的興致勃勃,“督主,你見過從善公子嗎?他長什么樣子?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送的禮物?” “他……”陸長恭欲言又止,看她滿臉的殷切,吐出一口氣道:“他會喜歡的,有人送禮物總是喜歡的。” “是嗎?!”紀川趴在被子里擠到他跟前,興奮的道:“我應該多攢點再給他……督主,你跟我講講他長什么樣子?好看嗎?” 陸長恭伸手掖好她的被角,笑道:“好看的,他也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小時候一眨一眨的好看極了,他隨父親,紀大人年輕時是京都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翩翩少年郎,當初太后還曾為他的婚事發(fā)過愁,想這天下女子,有哪個配得上他……” “紀大人為什么會被趕出京都?”紀川忽然插嘴問道。 他一愣,而后極緩極慢的道:“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不明白的好……”紀川還要在問,他拍了拍她的背,淡聲道:“睡吧。” 一夜無夢,紀川醒來時陸長恭已經(jīng)不在了。 她剛起身,青娘便打了水進來,瞧她醒了笑道:“您醒了?!睌Q了張帕子遞給她。 “督主呢?”她胡亂抹了一把臉,由青娘扯著穿好衣服,又束發(fā)。 青娘手腳利落的一壁打理她,一壁道:“督主一大早便進宮去了。”將束發(fā)的袋子咬在齒間,手指捋順頭發(fā),忽然想到,“對了,今天發(fā)俸銀,等下你到沈隊長那里……”話未講完,紀川便竄了出去,束了一半的發(fā)搖搖蕩蕩甩在腦后,忍不住笑了。 她幾乎一路狂奔到了西院,咣當一聲撞在門框上,聲音之大,驚的滿屋人眾皆都回頭看她。 “副隊長……你沒事吧?”田勇過來扶她,忐忑的問。 她揮開田勇,直愣愣的看著書案前的沈環(huán)溪笑,“沒事沒事?!?/br> 四仰八叉坐在書案旁的顧小樓呲牙譏笑,“要有事兒,也是三哥的門有事兒?!眰阮^看沈環(huán)溪道:“三哥,她撞壞了你的門,直接從她俸銀里扣。” “你敢!”紀川幾步?jīng)_進去怒喝。 沈環(huán)溪從算盤里抬頭,一眼瞪向她。 她登時止了腳步,吶吶的看著沈環(huán)溪道:“門不是沒壞嗎……” 顧小樓噗嗤樂了,翹著二郎腿晃蕩,“我說我的副隊長,做人不能鉆錢眼兒里,你小小年紀要懂得及時行樂,咱們是今天出門兒,明天還不知道回不回呢,存那么多錢干嘛?” “你管得著嗎?我樂意?!奔o川沒心思理他,趴在書案上,看著沈環(huán)溪噼里啪啦的撥弄算盤珠子,殷切的笑問:“我這個月有多少?” 沈環(huán)溪抬頭瞥她一眼,冷笑道:“俸銀八十,小樓欠你七十六,合在一起是一百五十六兩,去下零頭也就是一百五?!?/br> “去下零頭?!”紀川蹙眉,“為什么要去下?那也是我的啊?!?/br> 沈環(huán)溪頭也不抬,“東廠新立的規(guī)矩?!庇值溃骸皩α?,你昨夜偷溜進督主房里違反規(guī)矩,再扣下五十兩,正好一百?!?/br> “扣你大爺!”紀川上前一把奪過他的算盤,惱道:“你就是故意的!督主都沒說什么,你憑什么扣我銀子!” 沈環(huán)溪雙手環(huán)胸,蹙眉,“憑這銀子是我管的,我愛怎么扣怎么扣?!贝浇禽p揚,道:“出言不遜,再扣五十?!?/br> 當?shù)囊宦暰揄?,算盤擦著沈環(huán)溪的側臉直飛出去,撞在墻上珠子啪啪的滾了一地。 滿室都驚的鴉雀無聲。 顧小樓也傻了眼,看紀川兇神惡煞的摸樣,向后退開兩步。 沈環(huán)溪卻不動聲色的冷笑,淡淡道:“毀壞算盤,一只十五兩,再去下零頭如今你剩下三十兩?!?/br> “沈環(huán)溪!你再敢扣我銀子,老子砍了你!” “出言恐嚇,再扣十兩。” “媽的!老子……” “口出穢語,扣十兩?!?/br> “我……我錯了還不成嗎……” 顧小樓驚悚后退,猛抽了一口涼氣。 正午時刻,陸長恭才回來,入院第一件事便召了紀川和顧小樓到會議廳。 圣上先前在一品樓遇刺,太后命東廠徹查,這件事知情的也只有紀川和顧小樓二人,調查之事,陸長恭便派給了他們。 “阿川,你還記得當初那些黑衣人有什么特征嗎?”陸長恭問。 紀川仔細想了想搖頭。 他又問:“那尸體呢?那些黑衣人的尸體呢?”陸長恭記得當初趕到時,尸體已經(jīng)沒了,只有端木微之和重傷的隨侍在。 “尸體……”紀川蹙眉,“那時候蘇曼殊要抓我,顧小樓救我出來,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陸長恭眉心一跳,“舒曼殊……” 圣上新賜的府邸正院里有一株紅梅,卻一枝梅花都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