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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沉默良久。 久到心蘭以為自己犯了他的忌諱,興許下一刻他會勃然大怒揚長而去,把她關(guān)在這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然而男子轉(zhuǎn)動輪椅更近了些,直到外頭越來越亮的天光將他整個人照得清晰明朗。那是一張蒼白如雪的面龐,神情淡然平靜,似不食人間煙火。 同是給人不得輕易接近的感受。 花無缺是謫仙公子,雖溫文爾雅卻教人覺得高不可攀;西門吹雪是孤高冷傲一代劍神,教人不敢冒犯其鋒芒;而這個人……不知為什么,她覺得他定然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她默默瞅著他,實在沒有什么熟悉的印象。 “我是無情?!彼偷偷?。 少女睜大了那雙水潤杏眸,有些驚訝與了然。 ——是啊,這守衛(wèi)如此嚴密的地牢,也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冷血一言不發(fā)地走了,自然是因為有更適合交代她的人要來。 無情張了張嘴,緩緩道:“說了那么久,你還是沒有……”他本想說“沒有想起我來”,又覺得似乎不大穩(wěn)重,于是中途改了口:“還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知道的!”心蘭連忙搖頭。 隨即又很肯定地點頭頜首,撫掌道:“無情大捕頭,是四大名捕之首,久仰大名了!” 只是沒想到他不良于行是真的,還以為是以訛傳訛,畢竟她的鐵腦袋真想象不出來,坐在輪椅上是如何做到武功卓絕的。 無情蒼白冷雋的臉龐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 “我本名……盛崖余。”他抬眸注視著她。 心蘭摸不準他是個什么意思,稍加思索,小小聲喚道:“唔……盛大爺好?” 之前看大家喊冷血都是喊冷四爺,喊無情大捕頭好似話又多又沒得什么排面,喊無大爺則莫名覺得有些怪異……那這么叫人,應(yīng)該是沒錯了! 無情微微扭過頭去。 從鐵姑娘的角度,能瞥見對方清俊的側(cè)臉染出一抹極淺淡的紅暈,不知是氣是笑:“唉,你……罷了?!狈凑Z氣是沒聽出來生氣就是了。 心蘭更覺得摸不著頭腦,雖然自己的鐵腦袋好好地頂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便是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囁嚅道:“您有什么事兒,直說唄……我剛睡醒,腦子不大清醒也是有的……”還懂得替自己挽尊。 無情將輪椅轉(zhuǎn)了過去,漆黑的眸子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輕輕道:“附耳過來?!边?,官府爸爸有悄悄話! ——沒毛病,當(dāng)然不應(yīng)叫殘障人士多費力的。 鐵姑娘這么琢磨著,屁顛兒屁顛兒地過去了。 她站在左側(cè),俯身把耳朵伸了過去,鐵腦袋亦與對方近在咫尺。 卻沒注意到無情的右手……那只白皙的、修長的、優(yōu)美的手,靈秀的指尖正顫動著躍躍欲試。 等了一會兒對方?jīng)]個動靜,心蘭疑惑地望過去,茫然的目光好像在問“你咋還不說話鴨?” 無情又好氣又好笑,但終是縮回了手指,沒有彈她中看不中用的小腦袋瓜,開始低聲絮絮囑咐。 半柱香后,紫衣少女拍著胸脯豪邁保證道:“交給我,盛大爺您放心!” “……”無情。 他的手指有點兒癢。 窗外橘紅色的光開始透了進來,似乎是太陽升起來了。 心蘭搓了搓手,又殷勤道:“盛大爺您是不是準備走了?要不我……給您推出去?”她的爪子輕輕搭到了他的輪椅上。 盛大爺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不是、不是瞧不起您的意思,我知道您武功高強很厲害的,我就是想拍馬屁來著……”觸及無情清清冷冷的目光,鐵姑娘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接著很慢很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轉(zhuǎn)而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這或許是她羞澀窘迫的表現(xiàn)吧。 回憶起當(dāng)初,他的嘴角微微彎起,很細微的弧度。 “……我知道。”他溫和地注視著她。 隨后輪椅無聲滑動,飛快地消失在了門外。 鐵姑娘眨了眨眼睛,留在原地不知先干些什么的好:“門……不關(guān)嗎?”她琢磨著,莫非這還是一場試驗?盛大爺睿智冷靜,絕對不會是真的忘記關(guān)門上鎖的! 或許他正隱在暗處,觀察自己是偷偷出逃,還是……自己把自己給鎖了——不愧是比冷血還無情的無情。 ——此計很絕妙,可惜遇上了機智的我。 心蘭以一種英勇赴義的大無畏精神走過去,伸手拉門,再沉痛地閉著眼一推……沒推動。 睜眼就見冷血堵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我是要關(guān)門,不是要逃跑!”心蘭感覺到了冤屈,連忙為自己辯解。 他挑眉,淡淡道:“我很放心,因為你出不去?!?/br> 他就這么看著,直到鐵姑娘哼哼唧唧地重新爬到小矮床上坐好。這姑娘不說話又乖順的時候,模樣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冷血這么想著,從懷里掏出一小包東西扔過去:“糖霜花生是沒有了,這些蜜餞湊合著吃吧!”正扔到她的腿邊,準頭極佳。 然后在鐵姑娘考慮好要不要道謝之前,就利落地鎖了門走人。 非常深刻地詮釋了什么叫:心明眼亮眼疾手快心狠手辣——不愧是他,比無情還冷血的冷血。 心蘭解開了小包裹,狠狠咬下了一口,隨后瞇起了眼睛:這顆烏梅怎么這樣酸!!!想吐出來,又有點兒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