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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教公子歡喜一番。 暮色漸濃,前來回稟的宮女們陸續(xù)退出了房門。 白衣公子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垂著眸,溫聲道:“你方才說……鐵姑娘問起了我?” “是?!焙陕额M首:“此番墜崖也著實兇險,胃口不好也是有的。不過……”話到一半,欲言又止。 花無缺放下茶盞:“有話直言?!?/br> 白衣的婢女微笑著繼續(xù)道:“雖然鐵姑娘沒有說,不過我覺得,公子不在身邊,她一定有些不習慣?!?/br>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自己親手擦洗干凈的玉笛,他語調(diào)極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br> 荷露轉(zhuǎn)身關(guān)門時,只能看見公子俊美的側(cè)臉半掩于因沐浴披散的漆發(fā)后,眉眼溫和地注視著躍動的燭火……唇角似乎微微翹起,又似乎沒有。 一覺醒來又是天光大亮。 洗漱完畢換好了衣服后,踏門而出,駕輕就熟地跟著荷露姑娘走,從善如流地在移花宮少主身側(cè)坐下,簡直恍若時光倒流。 ——連多看他幾眼便覺下飯的感覺也是同樣。 再加上前一夜休息得好,鐵姑娘當真胃口大開、葷素不忌,每道菜都夾了好幾回,真如她當初所言的“幾乎不挑食,什么都愛吃,很好養(yǎng)活”了。 不知怎么的,無缺公子也破天荒地多添了半碗飯。 午后無事可做。 提不起精神編故事寫文章,更不想出客棧散步,便與同樣很清閑的花公子在窗臺的茶室手談閑聊……大約還是后者多一些,畢竟鐵姑娘棋藝只能算初初入門,全靠對手不動聲色地相讓才能僥幸贏幾盤。 起初還是整衣端坐的,時間久了便整個人歪在了榻上,懶散嬌憨得不成樣子……與另一端始終正襟危坐的白衣公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唔,花公子……”心蘭左手時不時插塊切好的水果放進嘴里,右手逐漸開始亂放棋子消磨時間:“你昨天那么忙,是要將地宮的事情安排好,向兩位宮主傳書嗎?” 他在白山黑水間落下一子,柔柔應了一聲。 雖知她不過隨口一問,卻很認真地回答了可能有的疑問:“此番遭遇實在離奇,還是由我親自書信解釋為好。昨日我是去見了沈前輩,向他賠罪。他心急歸家,我與他踐行了一場……你腳上剛涂了藥不便行走,便沒有叫你?!?/br> “哦~沈前輩真的很令人傾佩……為了護鏢,一熬就是十多年,好在終于苦盡甘來了。將來我游歷山川湖海,興許還能上門拜訪。”她戳了塊蘋果慢吞吞地嚼,不方便說話,便用一雙清清亮亮的杏眸去瞅他。 于是花公子繼續(xù)同她講,大概這個下午要將從前一個月的話都說完了:“還有那地宮之中的兩人,蕭咪咪趁我們不注意時便偷跑走了,不知她能不能找到高人解開xue道,若運氣不好,恐怕得受一番苦楚……” 鐵姑娘目不轉(zhuǎn)晴地托著腮幫子傾聽。 花無缺聲音溫潤,低聲時語帶繾綣,柔和悅耳得很。 這讓她比聽人說書還要津津有味,時不時發(fā)表一下看法或是追問幾句:“真不知道該說她膽小還是膽大,聰明還是愚蠢了,唉……花公子菩薩心腸,倘若她聽從勸告,肯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白衣公子微微側(cè)頭,含笑道:“在下……恐怕也沒有鐵姑娘以為的那樣好。只是對于此事,她若知道悔改,當真不再作惡……得饒人處且饒人罷了?!?/br> 心蘭使勁兒點頭:“花公子你特別好的!至少對我是特別特別好的呀~”女孩子眼睛里盈滿了笑意。 聞言,他俊臉微紅,執(zhí)黑子的手懸在空中半響才緩緩落下,垂著眸輕聲道:“我自然……自然是要對姑娘好的?!?/br> ——且要對你比待天下女子再好千百倍。 “嗯嗯?!毙奶m附和道:“花公子之前就說過啦,你出自移花宮,從小受到的教育,自然要待姑娘們都很好的?!?/br> 因為太委婉以致被誤解了話語的含義,他急著想解釋。 薄唇微啟,偏又不敢挑明自己的心意,憋了良久也只能將坦白復又咽入喉中。 卻聽毫無所覺的心上人繼續(xù)道:“那……那個江玉郎呢?我好像沒在客棧里瞧見他?!?/br> 花無缺正有些煩悶,回想起對方的滿身狼狽,連累自己疑神疑鬼怕跟著沾染上了臭味,沒有沐浴過都不敢同心上人同桌吃飯……于是愈加不悅。 不愿贅述對方經(jīng)歷污了佳人的耳,只是淡淡回道:“他找不見我們,又怕蕭咪咪去而復返尋仇,一個人躲在地宮的角落里。被宮女發(fā)現(xiàn)后,我命人將他帶到別處安置了,過幾日將他送回家中便是?!?/br> “哦……居然是這樣。”少女微微挑眉,語氣微妙地嘆道。 白衣公子話語稍緩,似乎還要說什么,最終卻住了口……還沒有狂獅鐵戰(zhàn)的消息,還是等一等為宜,免教她空歡喜一場。 大概是說完了地宮的事情,又沒了話題,女孩子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睛亮晶晶地瞅著他:“花公子……我們以棋局為注,輸?shù)娜艘饝獙Ψ揭患?,好不好??/br> ——他豈會不答應?一顆心既全給了她,便是連命也抵不過她一句軟語請求了。 情之所至,滿心滿眼不過眼前人呵…… 在花無缺過去的人生中,從不曾有這般濃烈深沉的情感。原來放縱著那份名為喜歡的心境恣意蔓延,竟能燒得素來最理智克制的人在清醒中發(fā)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