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翟放下水壺，捏起玻璃杯往嘴邊送了點濕潤：“去隔壁玩了。”

    郁子升沒再接話，姜翟卻覺得好笑，主動答道：“雨點兒來了又走了，聽說你要過來，嚇得書包都落下了?！?/br>
    他抬眼看向表哥神情淡漠的側(cè)臉，又喝了口水潤喉：“你把我們孩子最近怎么了？”

    郁子升的語氣比他喝的白水還淡：“我向他告白了?！?/br>
    “噗——”

    姜翟一口水噴了出來。

    他嗆了半天才勉強回過氣來，立刻匪夷所思地睜大眼睛：“你說什么？”

    郁子升微微挑眉：“我向你發(fā)小告白了，說我喜歡他，你有什么意見？”

    太理直氣壯了，姜翟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放下杯子走過去，一手扯住肩上的毯子，一手捏起表哥的領(lǐng)口：“你他媽……牛逼啊?！?/br>
    郁子升被他拽得上身被提起來了點，一副沒骨頭的樣子，姜翟嘖了一聲，又把他松開了。

    還是感覺不真實。姜翟捋了捋捂汗捂出來一把潮濕的額發(fā)，難以置信地呢喃：“我們點點這么有種呢嗎，竟然能抵御住你這條老狗的威逼利誘。”

    郁子升背倚在深陷的軟靠背上，神情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的，他也早看出來自己發(fā)小喜歡上自己表哥了？

    像是猜到郁子升在想什么，姜翟立刻回過神指著他底氣十足道：“你少得意，我能接受你做他哥，可還接受不了你做他老公！”

    社會人用詞很考究啊。

    郁子升唇角微微勾起，輕輕彈舌出一個脆響，笑道：“你是他爹？”

    不然關(guān)你屁事。

    這混蛋勁上來，只有他媽佟綺煙收拾得住。

    姜翟是個頭腦靈活的好學(xué)生，立刻坐在他旁邊換了個思路：“哥。”

    郁子升懶散地“嗯”了一聲。

    姜翟卻惡劣地勾起笑意：“點點最近是不是在躲你啊?！?/br>
    陳述語氣。

    郁子升想都沒想就把手邊的靠墊向表弟的頭上砸去。

    姜翟穩(wěn)穩(wěn)用單手接住沖勁十足的抱枕，抱在懷里懶懶地倚在了沙發(fā)里。

    “別他媽那么叫他。”郁子升不知道用這句話威脅第幾個人了。

    難得握住了表哥的把柄，姜翟叛逆上頭，十分欠揍地唱反調(diào)道：“這話得我說吧，我可比你早認識他十年，前半輩子叫的‘點點’加起來沒準比你這輩子都多?！?/br>
    郁子升閉上眼睛，輕描淡寫：“再讓我聽見一次，我讓你的前半輩子變成完整一生?！?/br>
    姜翟：“……”

    病中的少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體虛的扮相，立刻兩面三刀地換了陣營。

    “雨點兒在樓下小花園貓著呢?！彼f。

    郁子升睜開眼睛，看不出表情。

    姜翟老神在在：“一書包作業(yè)在我屋呢，能跑哪去。你下樓找找，最多走到前面那棟樓下?！?/br>
    窩在沙發(fā)上的懶骨頭落地站了起來，躬起的脊梁逐段延展筆挺，郁子升微微頷首垂目，嗤笑道：“你嘴真夠‘嚴’的?！?/br>
    說了不對，不說也不對，真他媽受不了這群戀愛腦。

    姜翟隨和地笑了笑。

    “郁子升，接下來這話我只想說一遍。于點看起來傻乎乎，其實聰明得很，尤其懂得趨利避害保護自己，你只有一次機會，一次就是一輩子，你準備好了再出門?！?/br>
    小狗的世界里是非黑白分明，他要想越過朋友那條線，就不要再做還可以退回去的打算。

    郁子升理都沒理他，伸手勾起牛仔外套便向門外走去。

    姜翟窩在沙發(fā)上沒回頭，低頭默默笑了一會兒，聽見了身后大門打開的聲音。

    但是，這孫子，急著抓小孩能不能也先把他家門關(guān)一下啊。

    等了半天沒聽到關(guān)門聲，姜翟裹著毯子坐起來，手臂搭上沙發(fā)靠背想要起身，但一回頭，就看見牽著姜綣進屋的陳奕然。

    這兩人走路怎么都沒聲音的。

    坐在沙發(fā)上的男生黑發(fā)凌亂，眸中的水光比起虛弱更多的是迷茫，薄毯一半垂落，露出他肩頸連片的肌骨脈絡(luò)。

    陳奕然以美術(shù)生挑剔的專業(yè)視角沒什么感情地掃視了一圈，在淡淡感嘆他做模特應(yīng)該出場費很高的同時，感覺剛才在門外，姜翟他哥看見自己后微微挑眉，淡淡落下就走的那句“啊，姜翟？屋里歇著呢，病得要死了”說服力著實欠佳。

    姜綣換好拖鞋抱著自己的畫筆和本子去接水喝了。

    陳奕然站在玄關(guān)，視線落到茶幾上那一袋子還沒拆封的藥盒上，不動聲色地把剛才又回家取了一趟的小藥箱往身后藏了藏。

    “你看起來好像沒什么……”

    沙發(fā)上的人頭突然不見了。

    姜翟“砰”地一聲把自己砸在墊子上，看不到的語氣極度孱弱無力：“啊，病得要死了。”

    陳奕然：“……”

    也不知怎么的，他們的心里同時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老話。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

    郁子升確實是在樓下小花園撿到小雨點的。

    燕城在四季分明的北方，除了長青的綠植與臘梅，幾乎沒有什么能給小朋友做屏障。

    又或者他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人找到。

    當(dāng)眼前忽然立著一道筆直身形后，于點緩緩抬起頭，順著牛仔外套敞開的潮牌衛(wèi)衣一路向上，意外又毫不意外地對上了郁子升垂眸時的寂靜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