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點笑了起來：“我才不怕蟑螂呢，mama?！?/br>
    丁鳶也彎了彎眼睛，走進來坐到他的床邊：“爸爸和奶奶都還在睡呢，你要再睡一會兒嗎？”

    于點搖了搖頭，好奇道：“爸爸今天怎么過來了呀？”

    如無必要，于祁云基本上不會踏足這座他長大的老宅，從前爺爺在的時候還好，這幾年基本就沒見他回來過了。

    丁鳶“哦”了一聲，不以為然道：“我跟他說我們這回要住到過完年才回去，隨便他去哪里?！?/br>
    “……”于點稀奇地看了女人一會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mama，我好傻啊?！?/br>
    丁鳶歪著腦袋看他：“嗯？”

    于點掀開被子和mama并肩坐在一起：“我之前……總覺得爸爸不喜歡我們?！?/br>
    但其實于祁云喜歡丁鳶都要喜歡死了吧。

    丁鳶捏了捏他的臉蛋：“是挺傻的，除非他眼睛真瞎了吧?！?/br>
    于點咯咯笑了起來。

    但笑了一會兒，他又抿住嘴，緊張地眨了眨眼睛。

    小兒子的腦子里轉(zhuǎn)了些什么mama一眼就看得出來，丁鳶光滑得像撲了細膩散粉的長腿向前落在地毯上，涂了紅色甲油的雙足墊著毛絨絨的拖鞋晃了晃。

    “想說什么？”

    于點皺了皺鼻子，不好意思道：“爸爸不喜歡我們是我誤會了，那……那奶奶呢？”

    于祁云，好像是真的很不喜歡叢嘉，連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但其實更久以前，在于點小的時候，他記得在丁鳶的周旋下，于祁云還是可以心平氣和與繼母說話的。

    丁鳶看著地毯上的花紋出神，像是在回憶什么往事，半晌過去才眨了眨眼，語氣認真了些。

    “寶貝。”

    于點：“嗯？”

    丁鳶抬起頭，眼中的笑意很恬淡：“你本來啊，會有個meimei的?！?/br>
    “……”

    于點感覺自己耳鳴了。

    丁鳶笑著捏了捏他的耳垂：“你初一的時候，學校組織去歐洲游學，你還記不記得？”

    于點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印象很深啊。

    具體玩了些什么是不記得了，但是中途的時候姜家就出了事，和他住在一起的姜翟接了個國際長途就去和老師請假買機票回家了。

    于點心不在焉地游了一個月的歐洲，回來以后，隔壁的小別墅搬空了，他mama的臉色也很不好，而還沒來得及見到爸爸，于點就被司機叔叔送去了奶奶家，但奶奶每天也很沉默。

    從那以后，于祁云就好像越來越忙了。

    丁鳶淺淺地勾著嘴邊的弧度，像是看一個大人那樣看著他，同時又很憐惜：“你剛走沒多久醫(yī)生就說mama懷孕啦，是女孩，我和爸爸都很驚喜。本來是想等到你回來以后，當做生日禮物告訴你的，但是……”

    但是沒過多久，丁鳶回來看望叢嘉的時候就出了意外——老宅的樓梯是西式的華麗做法，于點小時候在上面蹦蹦跳跳就摔下來過，后腦勺上現(xiàn)在仔細揉一揉還摸得到疤痕，而那天叢嘉一腳踩空栽了下去，丁鳶就跟在她身后條件反射拉了一把。

    最后……總之，孩子沒有了，奶奶眼前的世界從那以后也漸漸不清楚了。

    于點張了張嘴，話都說不出來了。

    從前不告訴他，一是不想再提傷心事，二是覺得他年紀小，怕承受不住，也怕他和奶奶生了隔閡。但現(xiàn)在，點點是不是長大了一些呢？

    “……mama。”

    “嗯？”

    于點看著mama，圓圓的眼睛滾著些亮晶晶的東西：“爸爸是因為這樣才不喜歡奶奶了嗎？”

    還是這么孩子氣的問題。

    丁鳶笑了一下：“有點吧，你爸爸很幼稚的。”

    于點撇了撇嘴，抬手揉掉了眼角的淚珠：“那、那你……”

    那你不難過嗎。

    meimei本來是在mama的肚子里呀。

    “嗯……很難過啊，”丁鳶輕輕摸了摸他腦后那道年頭已久的疤痕，“我很喜歡女孩子的，本來呢，也對你meimei的出生充滿了期待，但是，我們一家人這輩子可能緣分比較淺吧?！?/br>
    有些孤單，有些悲傷，連回到家的小兒子都不敢多看一眼。

    丁鳶在家里是長女，習慣了將情緒內(nèi)斂在心中，但唯獨那一次，她不加掩飾地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痛苦。

    可能露得太過了，這才讓于祁云心中生了那么深的疙結(jié)，到現(xiàn)在也不愿意原諒另一個同樣也受了傷害的無辜者。

    ——也是她把我?guī)У侥闵磉叺陌　?/br>
    漸漸調(diào)整過情緒的丁鳶靠在床上，揉了揉于祁云緊縮的眉心。

    ——原諒我們吧。

    mama和爸爸失去了還沒有出生的meimei，奶奶沒有生過孩子，但也體會了一遍骨rou撕離的痛楚。

    太痛了，她甚至把真實的自己藏了起來。

    丁鳶正色道：“寶貝?！?/br>
    于點眼睛紅紅地看著她。

    丁鳶：“要說我從來沒有怨恨過奶奶呢，那是很假的假話。但是奶奶也只是個可憐人，而且她也沒有真的做錯什么，你不要因為我今天說的話，對奶奶產(chǎn)生別的想法。”

    于點搖了搖頭，哽咽道：“不會的?！?/br>
    他喜歡meimei，但也喜歡奶奶。

    如果有機會，希望meimei下次還可以來到mama的肚子里，好好出生長大，和哥哥一起做各種各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