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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偷螃蟹的手立刻縮回去,太宰先生佯做無事半途改道牽起我半長不短的頭發(fā):“要是長一些會更好看吧?” 不等我想明白要說什么,國木田先生收好手賬輕車熟路抓起他的衣領瘋狂搖晃:“不!要!sao!擾!被!保!護!人!” 額……我想我是不必再說什么了,轉身回去將剩下的盤子都端出來。 聚餐非常成功。即便我烹飪水平僅限家常餐點,終究勝在食材新鮮優(yōu)質,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又都是肯鼓勵贊美別人的大好人,非常給面子的清空了所有盤子。與謝野小姐舉著酒瓶坐在我身邊,另一側坐著亂步先生,有時孩子氣有時癲狂的太宰先生被隔離在兩米外,獨自低頭面對盤子時不時發(fā)出規(guī)律的詭異笑聲。 總體來說,度過了一個忙碌且有意義的黃昏。 完成清理工作后天色暗沉,折疊桌也好,桌椅板凳也好,都被收進充當倉庫的空屋子。偵探們要么趕往辦公室值夜班,要么回到房間休息。我坐在榻榻米上,懷里抱著蘇格拉底,無論如何也沒有絲毫睡意。 打開板子和陽小姐的照片,靈感擋不住的洶涌澎湃。 很快不同年齡段不同動作不同表情的貓咪偵探陽小姐出現(xiàn)在我筆下,帶著點傲嬌的小刁蠻,眼睛閃閃發(fā)亮,游走在明暗間洞悉一切陰謀與秘密…… 不知不覺一直畫到月影西斜,眼看再過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仍舊睡不著的我放下板子和畫筆,順手給蘇格拉底蓋了張小毯子遮住雪白雪白小肚皮。 拉開大門走到宿舍走廊上,此刻整個橫濱都靜默無聲。 這是結束婚姻后度過的第一天,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熬。大約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怨念在作祟,打開手機嘗試著撥通安吾的號碼,三聲鈴響,低頭埋入手臂間慌忙掛斷,挫敗感油然而生。 兩種可能。 一種是電話被接聽,我該對安吾說什么? ——“你好,你看到法院的傳票與判決書了嗎?” 想想就蠢到掉渣。 第二種是無人接聽……那我又為什么要為明擺著的答案難過。 把玩著手里的電子產(chǎn)品,走廊盡頭另一扇門打開了,同樣精神奕奕的太宰先生先是探頭向外看,繼而走出來:“我就說聽到了什么聲音。怎么,矢田小姐也睡不著嗎?”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上去可比白天好多了,就像是晝夜顛倒的夜行生物,回歸夜晚才能解開封印恢復正常。 沙色風衣落在肩頭,男子溫和的向我攤開手:“不要著涼了?!?/br> 衣衫間浸透著桃花和蘋果酒的味道,也許還有些水腥氣。我怔怔盯著一樓的草坪——安吾失眠那段時間我也曾起夜替他披上過衣服,每次他都會握緊我的手但又什么也不肯說??吹靡姷谋磸浡跁坷?,混雜著愧疚的氣息。 那個時候的安吾,究竟在想些什么? “嘛……雖然沒有立場這么說,但是您這樣的美人站在身邊心里卻想著其他男人,就算是我也會感到沮喪?!?/br> 太宰先生變魔術一樣從背后遞給我一瓶米酒:“度數(shù)很低,不會醉。” 說著他拉開另一瓶放進我手里,拿走了被我握著的這一瓶:“抱歉,昨天您最需要鼓勵和勇氣的時候我因為其他事情耽誤了沒在現(xiàn)場?!?/br> 我這才想起國木田先生怒吼過的“投海自盡”,側過眼睛抬頭看向身邊同樣睡不著的青年。月光下他鳶色的眼睛分明染上一層薄紅:“您在看什么?” 帶著笑意的音調在末尾向上斜飛,我收回視線舉起米酒喝了一口:“為什么您會想死呢,太宰先生?” 黑發(fā)青年怔愣片刻,輕笑著將手搭在欄桿上靠著:“大概是因為……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甜味消失后酒香在口腔中彌漫,我停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噢,原來是這樣。”那就沒得說了,就像我寧可忍受放療與化療的痛苦也掙扎著不想死,有的人就是覺得人生百無聊賴不想活。 無非是不同個體因遭遇不同環(huán)境影響而做出的主觀選擇,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么可勸的。 “誒?矢田小姐都不勸一勸我的么?” 他聲音里的笑意就沒有淡化過,我扭開臉盯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又喝了一口:“人既然有活著的權力,那就也應該有投身死亡的選擇。反正無論是誰,一生都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死一次。” “即便猶如野犬般墮落到最底層?”另一瓶米酒的拉環(huán)被拉開,說話的男人語氣里多了幾分漫不經(jīng)心。我看著手里的瓶子喃喃:“野犬也好,家貓也好,又有什么不一樣?唯有墮落到最深處才能窺探本性,才能擺脫后天環(huán)境強加的桎楛重新審視自我,才能從重重束縛中得到解脫。” “這還真是……” 聳人聽聞的見解。 太宰先生的聲音又變了,我聽到陰郁的絕望在翻涌:“如果邀請您一起墮落呢?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更容易鼓起勇氣,比如說一起從這里跳下去……”他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小聲抱怨:“高度太低了,還不是水泥地?!?/br> 并不喜歡討論這個問題,脫下披在身上的沙色長風衣還給它的主人,我轉身走回宿舍:“不過我還是希望您能繼續(xù)努力求索尋找活著的意義。因為……如果您出了什么意外,偵探社的大家一定會傷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