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遐的手指久久停留在上面。

    他的睫毛纖長細(xì)密，垂下眼的時候恰好能完全遮住眼底的情緒，不叫人窺察到一絲一毫。

    阿雅偏頭瞄他一眼，以為他是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評論，猶豫著該不該出聲安慰，就見陸遐把手機鎖了屏扔在一邊。

    “水?！标戝谡f。

    阿雅連忙從背包里掏出一瓶汽水遞給他。

    陸遐接過一看微微皺眉，橘子味的，看著就鬧心，跟那個誰一樣。

    阿雅無辜道：“昨天買多了，剩這一瓶，扔了怪可惜的。”

    “你喝了吧?！标戝谌厮掷?，強忍下喉嚨發(fā)緊的不適，轉(zhuǎn)過臉看窗外飛速掠過的風(fēng)景。

    昏暗的烏云漸漸散去，太陽露出了大半，光芒并不灼熱，照在身上只感到柔和的暖意，讓人不自覺地涌起困倦。

    “陸先生，到了?！彼緳C把車穩(wěn)穩(wěn)停在一家看起來就富麗奢華的餐廳門口，車門解鎖的聲音一齊響起。

    陸遐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聲音帶著點剛睡醒時的低啞：“你們先回酒店吧，到時候我跟著副導(dǎo)的車回去就行了?！?/br>
    劇組住的酒店離這太遠(yuǎn)，路上又堵，一去一回要花不少時間。

    陸遐推開車門邁下去，還沒等走遠(yuǎn)，阿雅趴在窗沿上沖他喊：“陸導(dǎo)！少喝點啊，明天還有工作呢！”

    陸遐背對著她揮揮手，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服務(wù)員早就在門口等候，見到陸遐眼神一亮，忙跑上前為他引路，說話透露出幾分緊張：“陸導(dǎo)這邊請……小心臺階。”

    “來了幾個人了？”黑色皮鞋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傳來清脆的聲音，陸遐早知會有這個飯局，身上也難得地穿上了略顯正式的襯衫，頭發(fā)倒是沒梳，用一個黑色皮筋簡單地扎在腦后。

    服務(wù)員稍一回想，回答道：“兩個?！?/br>
    正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包間門口。

    服務(wù)員躬身推開門，陸遐朝里一看，臉上帶了點笑意，不緊不慢地走進去，跟來人撞了下肩，“好久不見啊?！?/br>
    楊帆身為制片人，只在前期籌備的時候露過幾次臉，后來索性不去管了，資金上的事只要陸遐開口，他就毫不猶豫地簽字同意。

    撇開制片人和導(dǎo)演的關(guān)系，兩人還是認(rèn)識多年的好友。

    楊帆前些日子去非洲溜了圈，黑了不少，一笑起來一口大白牙格外燦爛，拉著陸遐坐到桌邊，給他倒上一杯酒，“哎呦兄弟我可想死你了，要不是公司把我流放非洲，我可得天天去劇組陪你?！?/br>
    “少扯犢子?！标戝谛χ似鹁票慌?，抿了一口，“我看你當(dāng)時去的挺開心的。”

    “快別提了，”楊帆仰頭悶了一半，大著舌頭苦哈哈道：“那地方熱得要命，我到那之后就沒穿過衣服，天天穿著大褲衩裸奔，唉……”

    陸遐被他逗笑：“說實話，你黑成這樣，我剛才第一眼真沒認(rèn)出來?！?/br>
    “嘖?！睏罘奂獾匕l(fā)現(xiàn)他杯里的酒幾乎沒怎么少，敲敲桌面示意他趕緊喝，“你這成何體統(tǒng)，趕緊的，喝醉了我送你回去?！?/br>
    陸遐對自己那見不得人的酒量心知肚明，知道楊帆這是喝多了，想忽悠他饒過自己。

    就在這時，門咔噠一聲被推開，副導(dǎo)演跟傅致?lián)P一前一后地走進來。

    陸遐一抬頭，正好跟傅致?lián)P看過來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垂下眼，似乎對眼前的紅酒別有興趣。

    “哎呀，老鄒來了?！睏罘位斡朴频仄鹕?。

    副導(dǎo)演名叫鄒越，見到老朋友也挺開心，上前握住楊帆的手同他寒暄，不忘順便介紹一下自己身后的傅致?lián)P，側(cè)過身說：“這位是片子的另一個主演，昨天剛進組，你倆還沒見過面呢?！鞭D(zhuǎn)過頭又對傅致?lián)P說：“這位是制片人楊帆，剛從外地回來?！?/br>
    誰知下一秒楊帆笑著拍了拍傅致?lián)P的肩，語氣竟頗為熟稔：“致?lián)P啊，都長這么大了。”

    這下連陸遐都轉(zhuǎn)過視線，鄒越瞪大了眼，驚奇道：“你們……認(rèn)識？”

    楊帆點頭，解釋道：“致?lián)P父親是我的大學(xué)導(dǎo)師，對我有知遇之恩，他小時候我還去他家吃過飯呢?！?/br>
    “這樣啊?！编u越了然地笑笑：“那還真是緣分。”

    “哎，”楊帆忽然想起什么，回頭看陸遐，“你不也是傅老的學(xué)生來著？跟致?lián)P早就認(rèn)識了吧？”

    剛上完廁所回來的趙柯正巧推門而入，一聽這句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以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內(nèi)幕，正要悄悄關(guān)門退出去，門把手被傅致?lián)P一把握住。

    “你好?！备抵?lián)P禮貌地跟他打招呼，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趙柯雖然比他早進組，但跟這些劇組的大頭并不熟，對這詭異的氣氛感到頭皮發(fā)緊，有些拘束地跟他一握手，小聲道：“你好，我是趙柯。”

    陸遐注意到門口的動靜，輕輕搖晃著手里的酒杯，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傅致?lián)P身上，眉梢揚起，故作詫異道：“是么？還真不認(rèn)識呢，能湊巧挑中傅老的兒子做主演是我的榮幸?！?/br>
    楊帆遺憾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而又笑了：“那也沒什么，以后在一個劇組就是朋友了，總會熟悉的?！?/br>
    趙柯站得離傅致?lián)P比較近，余光瞥見他剛剛有幾分笑意的神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正垂頭看著地上擺的一座花盆，好像對周圍人說的話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