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談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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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雨已經(jīng)停。 鄭元貴留下老薛,帶著他們一行人,先行趕夜路回去。 李亭正詢問老薛一些江南無錫之事。 “李公子,大人叫你過去一下?!?/br> 陸沖急急跑來喊李亭。 李亭安頓住老薛,跟著陸沖急急往屋內(nèi)走去。 一路走著,穿過重重人群,陸沖簡短說了一下剛才之事,李亭倒不介意,畢竟,他現(xiàn)在扮演的正是那個富家公子。 這時,他腦海里更多想著關于史可法大人的一首詞。 走江邊,滿腔憤恨向誰言? 老淚風吹面,孤城一片。 望救目穿,使盡殘兵血戰(zhàn)。 跳出重圍,故國悲戀,誰知歌罷??阵?。 長江一線,吳頭楚尾路三千,盡歸別姓,雨翻云變。 寒濤東卷,萬事付空煙。精魂顯,大招聲逐海天遠。 詞寫的很是悲壯,有史可法的無奈,滿腔悲憤等。可是,史可法雖有大名,畢竟不是梟雄,只是一個善良的好人,有時候更是一個濫好人,道德的楷模,在歷史的洪流里,只能悲劇的犧牲自己。不能力挽狂瀾,更不能有什么真正的作為,只能眼睜睜看著洪流淹沒頭頂。 最后只能犧牲自己,成全自己的大義,固然豪邁,其實也是無能為力,沒有任何手段的一種逃避。 李亭內(nèi)心雖覺得史可法相比明朝的于謙能力遠遠不如,但對于這樣的道德楷模依舊有些佩服,比起那些“水太涼”“頭皮癢”的家伙,還是高到不知那里去。 李亭還正想著史可法的悲劇,此時,已經(jīng)跟著陸沖來到屋內(nèi)。 史可法不到40歲,面目黑瘦,三縷須髯,端坐正中,眼睛正帶著嚴厲瞪著李亭。 李亭看樣子還不到20歲,去掉斗笠蓑衣,身上穿著一身絲綢直袍,確是富家公子模樣。 史可法上下仔細打量李亭,雖是富家公子,長的倒是有種英武之氣,這甚至出乎他的意料。 他打量好一陣,終于開口道“你是李亭李公子?” “正是?!?/br> 氣氛有些尷尬。 史可法點點頭,重新看著李亭道“聽說你帶著家產(chǎn),要去闖一番事業(yè),是不是?” 史可法久居高位,說起話來,自是有一種氣勢,屋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李亭。 李亭點點頭,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道“是。我想做出樣子給他們看看,我不想?yún)⒓涌婆e,不是我沒本事?!?/br> 一旁的陸沖等人,幾乎快要笑出來。 “你認為你很有本事嗎?” “那是自然?!?/br> 史可法心地之火,騰地一下,填塞滿胸,他還真沒見過如此……如此大言不慚之人。 他突然臉色一冷,眼光透出嚴厲道“難道你也能平定天下嗎?” 儒家講修身、齊家、平天下。 平天下并沒有什么不好,沒什么不對,可以說每一個讀書人的理想。 可是如今,李亭這個敗家子一般的富家公子說,就讓人感覺不僅是不倫不類,簡直就是好笑。 李亭不慌不忙,上前一步答道“不錯,李亭正是有意平定天下。無奈家人阻撓,不讓我參軍,偏要我參加科舉。因此上,我就先做出一番事業(yè),讓他們看看,我是有本事的?!?/br> 史可法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理由,竟能自圓其說,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史可法壓抑著心頭之火,心道無非一個敗家子而已,犯不上跟他置氣。反正這種“敗家子”他也見多了,有賭場敗家的,有妓院敗家的等等。 反正富家公子什么樣的都有,而今天要平定天下為己任的,除了讀書人,他是第一次見。 “那你說說,該如何平定天下?”他心頭之火壓了壓,有些帶著玩笑的口吻。 李亭正色道“本朝當下大患有二,一乃建虜,二乃流寇?!?/br> “這連三歲孩子都知道?!笔房煞ㄐ睦锵胫?,不過他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李亭這個“富家公子”,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么。 “建虜自天啟元年以來,以沈陽為根基,侵伐不斷,地盤擴張極快。如今北有遼東之北,東收朝鮮,西納蒙古,地域之廣袤已經(jīng)不下于我大明,其勢已成。建虜又數(shù)次入寇我大明之地,京師直隸山東之地,數(shù)次遭受蹂躪,人口之損失,不下百萬人矣,錢財更是無計其數(shù)。 建虜如今兵強馬壯,與我大明交戰(zhàn),幾乎少有敗績,我大明無數(shù)名將,與之交戰(zhàn),折戟沉沙則多矣。 建虜無日不圖南進,時時犯我大明之地。 建虜當為我頭等大患。 至于流寇,從崇禎元年起,陜西境內(nèi)開始蔓延,而后如山洪暴發(fā)一般,遍布秦晉豫楚之地。 加上各地都有牛毛一般小賊,官軍左右為難,剿撫之策搖擺。自楊嗣昌任首輔以來,頃舉國之力,調(diào)動全國精銳,四面張網(wǎng)已待,才使局勢稍稍有所改觀。 這兩年,張獻忠、羅汝才等一眾悍匪走投無路,歸降于朝廷。然以我看之,并無真正歸順之意,若他們再起,只怕天下無寧日矣?!?/br> 起初史可法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他原以為,李亭這樣的富家公子,能懂什么?他無非想找個由頭倆教訓一下他的荒唐之舉。 聽著聽著,他發(fā)現(xiàn),這個李亭,絕不是他想象的那種富家公子,對于天下之事,則是了然于胸。 最后,聽到張獻忠、羅汝才要再次造反,他愕然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富家公子”,心里暗道難道他真的不是敗家子? 他為何如此驚詫,他是昨天才收到錦衣衛(wèi)那邊傳來的情報賊首張獻忠再次于谷城太平鎮(zhèn)舉兵十萬造反,賊寇羅汝才、馬守應起數(shù)萬兵響應。張獻忠占據(jù)谷城,羅汝才攻占房縣,襄陽告急! 而這時候,李亭陸沖等人,正在水上飄著,絕無可能得知這等消息。 他驚詫地看著李亭,心道這個李亭,到底是哪里知道這么多? 只是他久居高位,偶爾的震驚之后,馬上恢復平靜,表面之上,卻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一笑,接著問道“建虜與流寇,同時發(fā)難于國朝,該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