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當(dāng)你是同意的意思。所以，我既不在意你和我父親交易的事，也完全接受魔族?！彼崔嘀鴮Ψ降氖峙牡舻?，扭過頭道，“這樣的話，你還會覺得你會有什么地方是我不可接納的嗎？”

    那雙夜空般的眼睛，還有執(zhí)著的眼神，讓奧斯維德感到心悸。他感覺到自己在地下的心臟再次快速地跳動起來，跳得很快，然后被那些尖刺一次一次地刺入，被倒鉤一次一次地勾出血rou。痛苦幾乎讓他站不穩(wěn)，可這實際上……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來。

    奧斯維德不著痕跡地咽下已經(jīng)漫上咽喉的一口鮮血，讓自己的目光與費羅米娜的交匯，然后又是一陣可怕的心跳。

    “……最初的魔族是從被人舍棄的惡念中誕生的，之后依然有魔族不斷從被人類所舍棄的情緒中誕生，但是更多的魔族則是由成年的魔族繁衍而來?！?/br>
    良久之后，費羅米娜終于等到奧斯維德低沉的嗓音。

    “這……我早就知道了。”費羅米娜不解地說。她從霍爾夫人的課堂里聽說過這個，在那以后，奧斯維德也曾經(jīng)告訴過她。

    奧斯維德沉默。

    良久以后，他泛著灰紫色的嘴唇才再次開啟：“而我……兩者都不是。我是……”

    ……

    “你是我用魔法創(chuàng)造出來的，奧斯維德。”

    魔族的都城，在灰暗而華麗的宮殿里，大魔王加菲爾德陛下笑得如此燦爛而張揚，俯視著他的視線亦是那樣地狂妄傲慢。

    “很抱歉一直瞞著你，我實在很想看看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生物是否真的能和普通的魔族兒童一樣健康地長大。我給予了你我最喜歡的長相，給予了你可以自由活動的四肢，甚至還給予了你魔族引以為傲的紅色的雙眼和‘天賦’，然后你果然像我想象得那樣，不需要任何命令或指示就可以自由地行動、說話，你還可以學(xué)習(xí)劍術(shù)和魔法，甚至還有自己的選擇傾向！你看，你明顯地喜歡魔法勝過武術(shù)！而且你的魔力遠(yuǎn)比一般的魔族要強大，簡直和我一樣！太完美了，你就像是真正活著一樣！”

    加菲爾德喜悅地道，他張開雙臂，大笑了幾聲，然后才重新將目光落在站在他的王座之下的男孩身上，一個蓄著黑色長發(fā)、雙目通紅、正處于魔族的少年時期的男孩身上。

    大魔王好像沒有注意到這個男孩的身體正因為自己剛才所說出來的驚人事實而僵硬，他扯扯嘴角，得意地露出玩世不恭地笑，道：“不過，我好像還是沒有完全成功。你依然不完美，奧斯維德。上一次，我告訴你嘲笑你是半魔族的家伙只要殺掉就可以以后，你就真的把他們都?xì)⒌袅税?？哈哈哈，一個天賦是‘畏懼’的魔族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你沒有作為一個生命該有的情緒，奧斯維德。真沒想到我只差那么一點點就可以塑造一個完美的生命了，只差那么一點點！”

    “真遺憾?！贝竽鯎u了搖頭，可惜地說，“我本來還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所謂的感情的，像是‘愛’或者‘恨’這樣的。不過，既然連情緒都沒有的話，恐怕也不用指望了?！?/br>
    “真是對不起啊，我確實不是你血緣上的父親，那種東西你也確實沒有?！奔臃茽柕逻@樣說著，表情卻是喜悅的，完全沒有一絲歉意，“不過，既然我是制造你的人，你如果想要把我當(dāng)做是‘父親’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當(dāng)然，別指望我履行什么職責(zé)就是了，在魔族的字典里也沒有‘責(zé)任’兩個字?！?/br>
    “真是有趣，雖然還很想再看看這個由我親手塑造出來的你未來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可是創(chuàng)造出你以后，我已經(jīng)摸到了前往下一扇門的門把手，這座該死的城堡困不住我多久了。等我走了，你要是想要當(dāng)魔王的話就當(dāng)吧，隨便把魔界攪得天翻地覆也可以。等有空，我還會再回來看看的。記得要讓我看到有意思的東西啊?！?/br>
    ……

    ——你是唯一一個被魔法創(chuàng)造出來的生命。

    ——因此，世界上沒有誰是你的同類。

    ——這樣一想，還真是個孤獨的個體。不過，沒有被我創(chuàng)造出情緒的你，也感覺不到吧。

    加菲爾德消失前最后留下的話，在奧斯維德的腦海中閃過，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將他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費羅米娜，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現(xiàn)在，那雙圓亮的眼睛注視著他，看起來就像白色天空里的一輪黑色的月亮。

    良久之后，費羅米娜踮起腳抱住了他。

    她紅色的卷發(fā)輕柔地磨蹭在他的頸間，讓奧斯維德有一瞬間的失聲。

    “不要解除契約?！彼硢〉氐溃曇糁酗@然已經(jīng)帶了情緒，不再那樣刻板的平穩(wěn)，“留在我身邊?！?/br>
    第七十二章

    “杰夫，我們這一路，會不會……太順利了？只用了五天就到達(dá)邊陲森林，我真是不敢相信……”

    身邊的戰(zhàn)友吃驚又疑惑地抬頭對坐在一頭綠龍上的杰夫說。

    雖然他此時的軍銜遠(yuǎn)遠(yuǎn)高出其他同期的士兵和新兵們一大截，可是由于他太過不擺架子，比起長官，士兵們依然習(xí)慣直呼他的名字“杰夫”，而不是用“長官”之類的詞來區(qū)分他們彼此的身份。

    大家都知道杰夫是個平易近人的家伙，既和善又友好，實在是粗暴的軍官中難得的禮節(jié)典范。不過，在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以后，他們也發(fā)現(xiàn)杰夫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開他和愛麗絲的玩笑，一旦提起他們之間的婚姻，杰夫的臉色就會變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