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謹有點擔心那魚，走上前又叫了一聲，“師哥。”

    夏民初回過頭，略顯病容的蒼白臉色在燈光下像是清透的薄紙，五官很輕很細的描畫在上面。

    他垂下眼，似乎有些不自然，像是個小孩子被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秘密。

    殷謹把旁邊的小魚缸拿去盛滿水，然后用網(wǎng)把魚先撈進去，師父的大魚缸還是人工換水，夏民初反應過來，和殷謹一起把大魚缸搬下來去洗手間把污水倒掉，兩人洗涮完魚缸又接了水抬回去，小魚缸里的魚已經(jīng)又現(xiàn)出五顏六色的原本模樣來，殷謹把它撈起來特意又沖了一遍，才放進大魚缸里。

    殷謹抱著小魚缸去倒水，回來后發(fā)現(xiàn)夏民初還在魚缸前站著。

    “師哥，師父叫我們下去吃飯?！币笾斦f。

    夏民初抬頭看她一眼，突然小聲說：“別告訴師父。”

    “……哦。”

    他蒼白的臉上顯出些血色，微微的一笑。

    殷謹和夏民初走下樓到飯廳時，馮愛琴正和夏老說話，看見他們便笑道：“看來師兄妹處的還不錯啊，在樓上干什么呢這么一會兒?！?/br>
    殷謹笑笑，“就差幾筆了，想畫完再下來?！?/br>
    馮愛琴摸摸殷謹?shù)募绨?，“跟老師學感覺怎么樣？”

    “老師的高度恐怕我一生也難達到?！币笾斦f，她現(xiàn)在確實是這種感覺。

    夏老笑笑倒是沒說什么，馮愛琴笑道：“老師重人品，也不指望你們有什么大作為，能陶冶性情不至讓自己墮入空虛犯什么糊涂就好?！?/br>
    夏老認同的點了點頭。

    晚飯很清淡，殷謹吃罷還是和馮愛琴一起走。殷謹見車后座上放了一個小畫箱還有一個長卷軸式的畫紙筒，帶背帶可以背在身上。

    “算我送你的拜師禮?！瘪T愛琴笑著說，“你總得有一份自己的東西，平?；厝ネ瓿衫蠋煵贾玫墓φn還得用不是嗎？”

    殷謹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夏老確實給她布置了作業(yè)，她正想著在家里得備一份工具，起碼得有畫筆和宣紙。

    “……謝謝阿姨?！币笾?shù)吐曊f。

    “怎么了？”馮愛琴從后視鏡看著殷謹?shù)椭^，便問，“不喜歡還是怎么了？”

    “受的恩惠過重，有點……不自在?！币笾斝÷曊f。

    馮愛琴大笑開，“你這孩子太老實，這點東西算什么呀，再說我喜歡你，送你東西、看你出息，我自己也高興。但是我也只能做這些，之后的事情可就該你自己認真了，也別跟我說你的境況不允許，你看你的民初師哥都還在認真學畫，誰是容易的呢，人哪，萬不能浪費自己，你明白嗎？”

    殷謹默默地點頭。

    馮愛琴又從后視鏡看過來一眼，正色說：“你別以為我是因為鄧瑜才這么對你說，即使不關(guān)鄧瑜什么事，我依舊想看你往上走。”

    殷謹有些動情道：“謝謝你，馮阿姨，我知道你對我好?！?/br>
    馮愛琴又笑開，“不過呢，說完全不為鄧瑜也不是的。說真的，鄧瑜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對女孩子如此上心，我有時候都想知道你是有什么魔力打動我那個榆木兒子。我原本以為他是到年紀了，對小姑娘自然就懂得憐香惜玉了，今兒個一看也不是那么回事，他該氣人的時候還是照樣把人氣哭?！?/br>
    殷謹一愣，“把誰氣哭??？”

    馮愛琴笑笑，“自然不是我，就是來家里攀關(guān)系的，不開眼的上樓找他玩兒，不一會兒抹著眼淚就下來了。把客人們送走后我還說他，怎么就不知道對女孩子也好一點，結(jié)果他臉一繃，眼神兒像是要結(jié)冰似的，連我也不理了。唉，也不知道人家孔家的小姑娘怎么惹他了?！?/br>
    孔家？

    殷謹?shù)难燮っ舾械囊惶?，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但是沒說話，

    馮愛琴從后視鏡卻全看見了，接著說：“是啊，上次孔家人送來禮品我都給退了回去，想想人家面上也不好看，所以這次人家家里來人我也好說好笑的，那家的小姑娘還說和鄧瑜是同班同學，我想既這樣就讓她去摟上找鄧瑜玩吧，我們大人在樓下說話，誰知道鄧瑜給人家攆了下來?！?/br>
    殷謹還是沒說什么，馮愛琴也不再說，到了小區(qū)門口，馮愛琴說：“我就不下去了，你今后好好用功。”

    “嗯，您臉上小心?！币笾敱持嬐疤嶂嬒湔驹诼愤叄跋麓挝易约喝ゾ托辛?，不好再麻煩您?！?/br>
    馮愛琴笑笑也沒說什么，車子開走了，殷謹自己走進小區(qū)，路過楊秋敏家的陽臺，又聽見里面乒乓亂響的還有女人的尖叫聲，好像在吵架。

    回到家殷謹先看了看客廳，“媽，音音呢，她沒再拉肚子吧？”

    “在對門玩呢，已經(jīng)不拉了?！狈菁t說著把扇子丟開起身說，“你吃過飯了沒，鍋里給你留了粥?！?/br>
    “吃過了?！币笾斠贿呎f一邊把工具放自己房間，順便說，“對了媽，杜菊阿姨好像又在吵架呢，我路過的時候聽著可熱鬧了，你不去勸勸？”

    “那不是杜菊，那是秋敏在吵?！狈菁t聽說殷謹吃了飯又坐下繼續(xù)手里的活，嘴可沒閑著，“我已經(jīng)去看過了，杜菊把我讓出來，自己也去打牌去了，秋敏每天都這么鬧一回，每天閑躺著還看什么都不順眼，沒吃著燉雞啦，礙著她看電視啦，手機不好啦……嘁，天天圍著她伺候她還一肚子怨氣。杜菊都懶得理她了，可憐那個小伙子，工作一天回來還得受這個。什么準備要孩子，那么個rou山似的人誰愿意近她的身啊，新媳婦體胖不容易有身子，她偏還吃那么肥?！?/br>
    殷謹聽著也不禁噓噓，心想楊秋敏這種人懷不上也好，這哪是為人父母的樣子。楊秋敏年紀不夠，雖然辦了婚禮但是根本就沒領證，既然能選，成熟一點再要孩子對誰都好。

    殷謹回到房間把畫箱打開，掛了兩溜一共十二根畫筆，硯臺鎮(zhèn)紙筆洗等物一應俱全，畫桶里已經(jīng)有了一卷紙，備的算是很齊全了。

    樊惠紅走過來在門口看，“呦，這怎么弄得跟古人似的。這些東西也都是老師給的？”

    “是馮阿姨送的?！币笾斦f。

    樊惠紅張了張嘴，然后打量了一下東西，點了點頭只說了句“我看啊……”就沒往下說，點著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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