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
菁菁回到a城,先是回到母親那邊。她在珮丹這里的兩天中,父親母親電話輪回轟炸,總逃不脫一些爭奪孩子心的意思。 菁菁笑說,“你看他們多有趣,小時候扔下我不管,等記清楚事情才來找我,送東西,輕言細語哄騙著,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br> 珮丹不語,菁菁繼續(xù)說,“有時候就格外羨慕你,你這樣也很清靜,沒有父母的壓力。” “也是有的,洛彬那里的父親也很難纏。”珮丹說,她知道菁菁簡略了解洛彬家里的情況,生母早逝,一個和父親極為恩愛的繼母。 菁菁不響,然后笑了笑,說,“這次我回來才知道被騙了,她騙我回來相親?!?/br> 珮丹說,“她管不住你的?!?/br> 菁菁mama是管不住她女兒的,她女兒交男女朋友,她也是知道的。菁菁笑笑,不說話。 等菁菁回家應付她mama的時候,珮丹也要去上班了。她這天剛一到公司,就發(fā)現(xiàn)辦公室的人臉色不對,落座詢問旁邊的人。對面的人支支吾吾,她過了一會兒才弄明白是有人傳小領導的閑話。 她臉色不對,要是關于人品,惡行也就算了,結果是這樣私人的事情。珮丹內(nèi)心有些不對味道,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章津瑜是同性戀。” 除去對于個人性向的尊重,她想到了前幾天出去吃飯時看到的親密男女,更覺得這是胡亂講的,沒有什么可信度。她這樣想著,卻沒露出知情的樣子,只是做出應和的表情去應付同事。 過了一會兒,章津瑜來的時候,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對,眼神逡巡在辦公室,慢慢走了進去。門已經(jīng)被修好,他身體輕巧地隱藏在門后面,整個人纖細秀長,和其余的男領導格格不入,于是大家更是篤定自己觀點正確。 珮丹莫名感到一些愧疚,她的心又將這愧疚的情感壓了下去。這些話穿了大概一周的時間,就像漲起來的潮水一樣,最后無聲息的落了下去。岸上留下來的濕印沒過多久也可以消去,珮丹等著再過幾天,她就能徹底忘掉這件事情,但事情總是不遂人愿。 那天她照常周日去公園里面呆著,她上學時候就常來,公園里有一個大湖,涼而腥的風在晚上撲到你的臉上,夾雜著寒意,在夏天這樣的涼是讓人覺得舒服的。 她自上學來到這座城市,周末沒事時候就常來這里。最開始是菁菁陪她來,后來就是自己一個人來這里。洛彬不知道這個地方,洛彬不必知道這個地方。 這一天,她照常坐在湖水對面的木制長椅上,湖的另一面是高高低低的樓,在傍晚開始閃著光,因為傍晚尚且存著自然的亮度,建筑物本身的光彩蒙上了一層灰調(diào)的顏色。她坐在這樣,什么也不想,然后發(fā)現(xiàn)旁邊做了一個人。 珮丹扭過頭,細長的脖子,薄嘴唇,向上挑起來的眼睛,是認識的人。珮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在上一周了解到的關于對方的謠言。 她不太高興,她本來按計劃要忘記的,如今正主坐在自己身邊,只有兩個人坐在一起,她又想起來了這件事情,并且覺得尷尬。 對方似乎察覺不到她的尷尬,和她打了招呼。珮丹回應,章津瑜說,“學姐不用拘束。”說完停頓,“說來也是巧。” 他扭頭看珮丹,珮丹卻尷尬,知道他在指什么。不知道如何表明短時間內(nèi)的巧遇,珮丹也只是笑笑。 兩人無言,過了一會兒,津瑜問是否可以抽煙。 珮丹點頭,對方抽出一支煙,細長的煙夾在白細的手指中間,她覺得好看。洛彬是不抽煙的,于是她暗暗觀察起津瑜抽煙姿態(tài)。 吸入一口煙,從嘴里吐出乳白色的煙霧來。他抽起煙來神情冷冷淡淡,沒了平日在公司里的溫和。 “我大學畢業(yè)之后是在法國留學,當時一個人在出租屋里,下面是一個小酒館,夜晚那些人吵吵鬧鬧,我也少睡,抽支煙坐在屋里聽下面的人彈吉他?!苯蜩ね蝗恢v。 珮丹斟酌回話,“十分法國,很文藝,只是夜晚吵鬧難免煩人?!?/br> 津瑜斜看一眼,又把視線轉到湖面上,抽煙時候扭過頭,讓煙順著風朝另一邊散去。他做的體貼,珮丹看在眼里,嘴上不響。 津瑜繼續(xù)講,“他們當時唱歌,最愛唱一首歌,我每次聽到心中難過,流落異國,更添傷感?!?/br> 珮丹不響,聽他講,“我大學時代認識初戀,我們那時常在一起聽這首歌?!闭f完笑著對珮丹講, “實在矯情?!?/br> 兩人無言,“畢業(yè)之后,本想留在法國,卻總是想到剛到法國那一年每晚聽到的歌,想到了那年想過的很多事情,就回來了。” 兩人都清楚,法國于他已經(jīng)和一段回憶,一堆情緒下胡亂想法綁定,他在那里是難受的。 珮丹不清楚對方目的,只能敷衍安慰。 津瑜笑笑,話語轉到另外不相干的事情上,“那天你見到的女孩,是我大學時期的女友,回國之后又在一起,又分開?!鲍樀げ徽Z,津瑜繼續(xù)講,“只不過前幾天又變成前女友了?!?/br> 遠眺湖水,湖面已經(jīng)從碧藍色變成了墨水一樣的顏色,珮丹心中了然,對方是知道了公司議論。但珮丹不懂為什么和自己說這些,只是恰巧遇到也是在巧合。珮丹不愿相信巧合。 “她們都不清楚你有女朋友?!鲍樀ぶv,“實在是巧合,最近總是遇到,我這也才知道你的事情?!彼恢涝趺捶Q呼那位姑娘,初戀,前女友,怎么樣都是不合適的。 津瑜冷淡微笑,把手里抽完的煙扔到垃圾桶里,回來之后說,“有時候不必講。”為什么要講清楚事情呢?公司里的那些人也只能隨便傳一傳,越是夸張私密,越是虛假她們就越開心,興致高昂 地講來將去,無營養(yǎng)且威脅不到他,他不用去管,短時間內(nèi)這樣的謠言就會被另外一個謠言取代。 不必講清楚也是有好處的,他確實想到大學初戀,也確實和對方回國之后短暫一起后分開;那個女孩也確實是大學女友,她剛剛回國兩人又在一起,現(xiàn)在也確實分手。只不過兩者非一人而已。 珮丹不響,對方語氣平和,講私人事體,她消除掉剛開始的尷尬情緒之后倒拉近了和這位校領導之間的距離。但也不知道如何回應,索性對方轉開話題,她暗舒口氣,和對方交談起來。 等津瑜回到公寓之后,屋里坐著的男人正在看書,面色不悅,也不說話,只是坐著。津瑜不管對方,自顧脫下外套進廚房拿杯水來喝。 “你不問我吃沒吃飯?!蹦腥酥v。 津瑜不響,抽出支煙被男人制止,“不要抽煙,你知道我討厭這個。” 對方走了過來,雙手環(huán)抱住津瑜的肩膀,兩人倚靠在一起。津瑜看對方手上婚戒,很漂亮的銀色戒指,然后把煙收了回去。 “你怎么學會了抽煙,你明明之前也討厭這個?!?/br> 津瑜不理,說:“我今天遇到了員工,她在公園里看湖?!?/br> “你怎么說起員工來?!?/br> 津瑜笑笑,只說沒事。然后講他明天該回家了,不然妻子會懷疑。男人捧起他的臉,看他神色,發(fā)現(xiàn)對方認真之后感嘆,“你當時回國之后這樣想該多好,我們少浪費這些年時光。” 男人這樣說,心里也難免別扭,他是懷念當時為女人和他鬧翻的津瑜的。 津瑜不響,只是冷淡微笑,抽身去陽臺抽煙。透過透明玻璃,看男人繼續(xù)坐下看書,心中無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