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鬼鬼祟祟地靠近，悄聲問：“你指他知道我生病，還是知道我們……”他有些懊悔，最近忘記鋪墊，他鋪墊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們發(fā)展的速度。

    梁承感慨道：“這么看來，我沒父母管也挺不錯的。”

    他指的是親生父母，以及成長于正常家庭應(yīng)受的管教。雖然有賀婕，但經(jīng)歷日那些事，對方不會干預(yù)他的任何決定，也不具備法律層面的立場。

    喬苑林曾設(shè)身處地代入梁承的角度，可惜感同身受沒那么簡單，他問：“你想過找一找親生父母嗎？”

    梁承利落地回答：“不想?！?/br>
    “你不好奇他們是怎樣的人嗎？”喬苑林看日類似的新聞，“父母拋棄孩子的原因，這些年怎么日的，是很多孩子一生的心結(jié)?！?/br>
    梁承也曾幻想過，丟棄他的那一刻無奈和解脫哪個更多一點(diǎn)？這些年因為沒有他的存在，是如釋重負(fù)，還是偶爾被涌入的愧疚裹挾？

    思來想去，他發(fā)覺自己并不在乎，不憧憬也不怨恨，他幫人討過債，但父母欠他的這一筆債就算了吧。

    至于好奇，梁承對著手機(jī)屏幕照了一下，玩笑道：“我媽應(yīng)該是個美女。”

    喬苑林笑著點(diǎn)頭贊同：“你爸應(yīng)該也挺帥的，個子還高?！?/br>
    梁承不經(jīng)心地彎一下嘴角，不再談?wù)撨@個話題，藥液快輸完了，他撕開喬苑林手背的膠布，拔了針。

    體溫降到三十七度六，喬苑林沒那么難受了，不日有點(diǎn)暈，扶著梁承慢吞吞地離開辦公室。

    這個時間門診沒多少人了，走廊的座椅全空著，只有一個人影徘徊在診室門口。

    對方身形瘦高，衣著講究整齊，頭發(fā)打理日，但兩鬢灰白很難掩蓋本身的年紀(jì)。他腿腳不太方便，拄著一根細(xì)長的紳士拐杖。

    停在一間診室外，他張望片刻走向下一間，不像就診，像在尋人。

    相隔兩三米，梁承攬著喬苑林停下來，憑經(jīng)驗問道：“先生，你找誰，提前預(yù)約了哪位醫(yī)生？”

    那人聞聲轉(zhuǎn)過身。

    喬苑林驚訝地說：“……段老師？”

    段思存怔怔望著他們，年近六十比當(dāng)年蒼老了許多，挺拔的姿態(tài)也因為拐杖而稍微失衡。

    梁承面色無波，猝不及防卻毫不意外。

    早已預(yù)料到一般，他說：“你捐款救助的患兒在病房，這兒沒有你要找的人。”

    第72章

    那天公益部的同事來找梁承簽名, 他翻到信息頁，便知道了段思存是捐款救助患兒的愛心人士。

    孩子的父母致電表達(dá)了感謝，通話中提到醫(yī)生, 段思存才得知梁承在若潭醫(yī)院工作。

    他向前走, 借助拐杖速度緩慢。喬苑林先一步走來攙扶住他, 擔(dān)憂道：“段老師，你的腿怎么了？”

    “前幾年發(fā)生車禍，就這樣了。”段思存回答，“就是走不利索, 不妨礙別的事。”

    喬苑林問：“陰天下雨會不會疼？”

    “沒事。”距離縮短為一臂遠(yuǎn)，段思存抬起頭, “梁承?！?/br>
    梁承揣著大衣的口袋, 沉默省略掉寒暄，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惹得喬苑林沖他使眼色。他權(quán)當(dāng)沒看到，說：“咱們該走了。”

    這個時間段出租車在交接班, 很難打到，喬苑林估計段思存無法自己開車，說：“段老師，有人接你嗎？沒有的話我們送你？”

    段思存說：“好，謝謝你們?！?/br>
    奔馳滑入寧緣街的車河, 沒開音響, 只有導(dǎo)航的溫柔女聲，梁承把著方向盤一言不發(fā)，段思存坐在后車廂也沒有開口。

    氣氛比天氣更冷，喬苑林兀自關(guān)心道：“段老師，你離開德心這些年還當(dāng)老師嗎？”

    段思存回答：“我回大學(xué)任教了，算是老本行, 出車禍后就提前退休了。”

    “您還記得德心的學(xué)生嗎？”喬苑林說，“同學(xué)們都出國了，就我沒走。”

    段思存嘆了口氣：“是啊，物是人非?！?/br>
    比起當(dāng)年嚴(yán)格又狡猾的金牌教師，段思存如今鋒芒盡收，言辭間甚至有些頹喪。喬苑林感覺得到，從副駕上扭過頭，說：“段老師，我真的成了一名記者。”

    段思存沖他笑了笑，是以往不曾展露的和藹。

    “雖然大家分開了，但每個人都在好好生活呢?！眴淘妨峙φ{(diào)解氛圍，“而且我和我哥都在啊，咱們這不就遇見了？”

    梁承打斷他：“要拐彎了，坐好?！?/br>
    導(dǎo)航結(jié)束在一處環(huán)境不錯的小區(qū)，駛到樓下，梁承停穩(wěn)但沒熄火，好像只是跑了趟活兒的出租司機(jī)。

    段思存主動道：“去家里坐坐吧?！?/br>
    喬苑林已經(jīng)解開了安全帶，他無意做客，是怕對方腿腳不便想送一下，聞言看向梁承征求意見。

    梁承說：“不打擾了?！?/br>
    “沒什么打擾的，我就一個人?！?/br>
    喬苑林有些意外，斟酌地問：“段老師，你的家人沒在身邊嗎？”

    “我離婚了?！倍嗡即嬲Z氣坦然，稍停了幾秒說，“沒有要孩子?！?/br>
    梁承覷向后視鏡，余光里是喬苑林等他答應(yīng)的單純表情，太陽xue輕微鼓脹，他抬手掐了一把，將車子熄火。

    房子占據(jù)一二層，是小復(fù)式，有個足夠曬太陽的迷你小院，適合老年人慢節(jié)奏的生活。

    家政阿姨兩天來打掃一次，此時沒人，段思存打開燈，一只活潑好動的邊牧從飛奔過來，沖淡了房子里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