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長安亂(上)
王動從動手戲耍顧涌泉到爆料自己武學(xué)奇才的身份,時間只過去了一瞬,看上去那一系列的事情像是同時發(fā)生。 但在場的眾人不論是掌門長老還是各位弟子,都是武道行家,自然能看出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像王動展露出的那種身法,雖然也算精妙,卻不罕見,江湖上能做到那一點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大家倒也不覺得如何震驚。 尤其是顧涌泉,第一個表示不服 “王動師弟這套身法的確可圈可點,但你出其不意攻我不備,實難令我心服口服,以此自評為萬里無一的武學(xué)奇才,更像是——恕我直言,更像是大言不慚。” 王動問“你要如何才能心服口服?” “光明正大地從正面擊敗我。” “好?!蓖鮿痈纱鄳?yīng)下。 駱掌門突然出聲提醒道“點到即止?!?/br> 二人齊聲應(yīng)是。 顧涌泉看著王動,伸手道“請?!笔疽馑茸?。 “時間緊迫,我們速戰(zhàn)速決,不必去練武場,就在這過幾招吧?!蓖鮿拥?。 “在這?” 王動點點頭,“師長和同門正好可以做個見證?!?/br> “可是這里地方狹小,王動師弟練的又是棍法,只怕難以施展。” 王動不贊同,道“敵人若對我們動手,可不會管地方大小,至于我嘛,和顧師兄動手,尚不需用到武器,便赤手空拳接顧師兄兩招吧?!?/br> 顧涌泉聽到前半段,心中還頗為贊同,等他聽到后面時,臉色驟變,語帶怒氣“你說什么?” 顧涌泉作為紅線幫大師兄,兩岳境的高手,即使放眼整個江湖,也絕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此時被王動這樣羞辱,如何能忍? “我既然敢自認(rèn)是武學(xué)奇才,肯定有些非常手段,顧師兄只管動手,不必有所顧慮。” 王動說著,側(cè)過身,做好出手的準(zhǔn)備。 顧涌泉昂然道“那我們便空手對空手?!?/br> “顧師兄請便?!?/br> 話音一落,王動動了。 只見他身體輕輕晃了兩下,驟然化作一道虛影飄向顧涌泉。 不動如天山,動如流云散。 用的還是行云身法。 與剛才戲弄顧涌泉的動作如出一轍。 顧涌泉不敢大意,凝神防范…… 然后感到一陣風(fēng)從面前吹過,脖子和后頸先后被手指拂中。 王動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原處。 從出手到收手,整個過程和第一次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王動是攻其不備,有投機取巧之嫌。而這一次,他是當(dāng)面故技重施,戲耍了顧涌泉。 他這么做自然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多了不起,而是要提醒顧涌泉,我之所以能擊敗你,不是因為你大意,而是因為我本來就能擊敗你。 顧涌泉顯然也隱隱意識到這一點。 王動那身法雖然詭異但終究有跡可循,他真正比自己強的地方是他處處搶先一步,料己先機。 當(dāng)自己想阻止他靠近時,他的手已經(jīng)點中自己的脖子,當(dāng)自己想去護住自己的脖子時,他的手已到了自己的后頸。 如果這是一場實戰(zhàn),自己現(xiàn)在至少已有兩處重傷,而且均是致命傷。 顧涌泉還要說話,駱掌門道“涌泉,你不是王動對手,退下吧?!?/br> 這句話等于是蓋棺定論,顧涌泉表情復(fù)雜地瞪了王動一眼,無比沮喪地退到一旁,他后悔自己沒有出劍,自己最強的手段明明是劍法。 為什么自己不拔劍?為什么被他一激就中了圈套,以己之短攻其所長?為什么要輕敵?為什么那么輕易地被他的假象欺騙?為什么如此愚蠢地任他掌控局勢?為什么要辜負(fù)同門對自己的信任?為什么?為什么?! 顧涌泉悔恨難當(dāng),其他弟子更是震驚得無法言語,他們實在難以接受前不久還練著蹩腳棍法的王動轉(zhuǎn)眼就成了武學(xué)奇才這個事實。 那樣一來,他和崔雙玉之間的婚事很可能要弄假成真。 原本在大家心目中,紅線幫只有大師兄才配得上崔雙玉,現(xiàn)在王動贏了大師兄,豈非間接證明了他才是最配得上掌門師姐師妹的那個人? 和王動訂過一戰(zhàn)之約的馬信此時也站在人群中,他看著王動,心情復(fù)雜至極“原來他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心情愉悅的他真的好強大。” 當(dāng)然,也有弟子暗暗質(zhì)疑他就只有這一套身法厲害,如果他跟大師兄真刀實槍地比一場,勝負(fù)難料。 ……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吧?!?/br> 駱掌門慧眼如炬,已然看清王動的底細,他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幫內(nèi)事務(wù),帶著王動連夜離開紅線幫,趕往京城。 臨行前,王動讓白九去涼州替他帶一句話給崔孝寬,把他用天子之寶交換崔雙玉的計劃告訴了他,希望他能給予配合。 王動之所以現(xiàn)在才把計劃告訴崔孝寬,是因為他對崔孝寬以及他的屬下并不完全信任。 眼前亂世將至,天子之寶很大程度上意味著正統(tǒng),意味著先帝的傾向,他不信崔孝寬和他的那些謀臣武將能抵擋住這個誘惑。 “天子之寶事關(guān)重大,你當(dāng)眾亮出,有什么用意?” 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駱紅渠問王動。 王動也不敢撒謊,道“消息早一日傳到京城,雙玉就多一天安全?!?/br> “你不怕有人半道來搶?” “有掌門在,相信這世上沒幾個人敢動這心思?!?/br> 駱紅渠微微一笑,不再多問,隨口道“以后隨雙玉叫我?guī)煾??!?/br> “是,師傅?!蓖鮿赢?dāng)場改口,并趁機道“弟子想請師傅指點一路入門刀法?!?/br> …… 長安。 公主府。 后花園。 夜色靜謐,蟲鳴如奏。 崔雙玉坐在亭子里,呆呆地望著池塘水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數(shù)日前,她被身份神秘、手段詭譎的孿生三姐妹掠至公主府,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那位身份尊崇的公主不僅沒有殺她,還以禮相待,除了不準(zhǔn)她離開,簡直把她當(dāng)貴賓一樣招待。 除此之外,公主還把她父親和二姐的消息告訴了她,只不過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令她傷心欲絕的噩耗 “他們早在五日前就秘密處死了令尊,并將令姐囚禁在王宮地牢,之所以對外宣稱要公開處斬令尊,是為了引你和令兄長崔大將軍自投羅網(wǎng)……” “李睦并非先帝親生,而是九王和玉后的私生子,令尊正是查到了這個真相,才決意反對李睦登基,同樣是因為這個真相,才使得玉后和九王那么快就動了殺機……” “令尊發(fā)動這次政變原是有機會取得成功的,可惜他被兵部尚書侯崇元出賣,最終才功虧一簣……” …… 崔雙玉現(xiàn)在沒有心情去思考公主為何要把她抓到這里,也懶得去管她為什么把這一切告訴自己。 她現(xiàn)在只想復(fù)仇。 只想親手?jǐn)叵掠窈?、九王、李睦以及侯崇元幾人的腦袋。 此仇不共戴天! “王動……是你的夫君?” 那位自小拜在昆侖門下修行天道,被先帝敕封為鎮(zhèn)國大羅公主的白衣妙齡女子飄然而至。 崔雙玉沒有答話,沉默地望著泛著波光的粼粼水面。 公主也不介意,兀自走進亭中坐下,道“江湖上傳來消息,你夫君此時正帶著天子之寶趕來京城救你,同來的還有你的師傅駱紅渠?!?/br> 聽到恩師的消息,崔雙玉總算有了些反應(yīng),轉(zhuǎn)頭看向大羅公主。 “說來奇怪,令尊發(fā)動政變失敗后,那天子之寶已由被不良帥承陽子帶出皇宮,不知為何會機緣巧合地到了你夫君手上?”公主說話的語氣輕揚縹緲,像夜里水面上掠過的一陣微風(fēng)。 “你把我抓到這里,不就是為了那天子之寶嗎?”崔雙玉道。 大羅公主微笑頷首,坦然承認(rèn)“確是如此,不過我的本意是用你和不良人做交易,不曾想天子之寶竟落在你夫君手中,可見一飲一啄,自有定數(shù)?!?/br> 崔雙玉想到王動,下意識地鎖緊眉頭。 自從祖師許了他們的千里姻緣一線牽之后,她一直刻意避免想到那個人,可是如今,居然要他以身涉險前來救自己,還要交出不良帥拼了性命才帶出去的天子之寶。 這個人情,她要怎么還? “李睦雖然被九王叔和那個女人扶上王座,但他手中沒有天子之寶,圣旨便出不了皇宮,那么他的王位就始終名不正言不順,亂世將至,這天下尚不知由誰主沉???” 大羅公主語氣玩味,意味深長,顯然心中早有打算。 “你要做女帝?”崔雙玉問。 大羅公主輕聲一笑,“我自幼拜師昆侖修道,紅塵俗事本不該纏繞心懷,只不過我生在皇家,權(quán)位之爭乃是宿命,我要斬斷塵緣,就要先經(jīng)歷塵緣,因此稱帝對我而言,不過是修道的一部分而已?!?/br> 說起王位之爭,鎮(zhèn)國大羅公主竟無半分遮掩,就那么冠名堂皇、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了。 崔雙玉道“你又如何保證一定能得到那天子之寶?” “如我所言,一切自有定數(shù)……”公主起身,微笑道“夜深了,三姑娘早些休息吧?!?/br> 說著,翩然離去。 崔雙玉望著公主的背影,想起那個傳聞,一臉若有所思。 鎮(zhèn)國大羅公主李持天道,天生道骨,從出生那天起就拜入昆侖修道,但修了二十年道,始終處于登樓境。 身邊的師兄弟姐妹們一個個望岳、摘星,甚至通天,只有她一直在登樓。 即使登上九重樓之巔,也沒能破境望岳,而是…… 更上一重樓,來到了罕見的第十重樓。 更詭異的是,她過了十重樓后仍沒能破境,而是來到了第十一重 然后第十二重。 十三重。 十四重。 十五重 …… 到現(xiàn)在,已不知登了幾百重樓。 堪稱世所罕見! 然而越是如此,越顯得她與眾不同,大家越不敢輕視她,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定一個事實,登樓境的李持天道絕對可以媲美一位天煞位的摘星高手。 到了她成年開府后,廣招武林高手、奇人異士,在公主府組建了一支極其強大的力量。 在地位和實力的雙重加持下,那些王孫貴族包括玉后和九王,都要讓她三分。 她若參與奪位,的確是李睦勁敵。 “也許唐國終究要出一個女帝吧?!?/br> 崔雙玉這么想著,起身離開后花園。 …… 駱紅渠和王動從紅線幫出發(fā)趕往長安,一路順暢,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江湖雖大,通天境的大佬也不過就那寥寥十幾位,一般人豈敢輕易招惹? 更何況駱紅渠的道侶白扇書生如今也在閉關(guān)破通天。 路上無人打擾并不代表他們這次救人行動一切順利,實際上,在他們踏如京城的那一刻,這次救人行動才算正式開始。 長街盡頭。 一位戴著銀面具的劍客擋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