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難道我要視而不見嗎？那楚清辭怎么辦？”

    宋眠皺緊了眉，對江舟的說辭頗為不解。

    過了片刻，他似乎聽見了對面江舟的一聲輕笑，以及脫口的一個“笨”字。

    江舟耐心道：“因?yàn)榕笥阎荒苁桥笥选！?/br>
    “朋友是游離在本人之外的旁觀者。大事可以撐腰，小事可以商量，但私事，耳目閉塞最好。

    “過多干涉朋友的生活，朋友的選擇。在將來的某天，事實(shí)論證這個選擇是錯誤的，那朋友間就會毫不留情相互責(zé)怪，友情岌岌可危。人性本自私，再鐵的兄弟，溫度達(dá)到臨界點(diǎn)也會煉化。”

    “那我就這樣什么都不做嗎？”宋眠仍舊不解。

    “那當(dāng)然不是?！彪娫捓锸且魂嚪瓡膰W嘩聲，江舟接著道，“你是他的朋友，現(xiàn)在這種情況，比起他最親密的母親，他會更愿意信任你。這是個優(yōu)勢，你可以趁機(jī)扮演開導(dǎo)者的角色。不去涉足他的任何選擇，他同意還是抗拒你都別干涉，你只需要用你的方式去勸導(dǎo)他，引領(lǐng)他理解這件事情本身。比如你說他在父母間沒能達(dá)到平衡，那那個平衡點(diǎn)是什么，你抓住了，你就去告訴他?！?/br>
    皺緊的眉頭漸漸松緩，宋眠徹底停下步子，攏緊衣袖包住手，只露出兩根白皙的指節(jié)，有些累似的身體微微傾斜，背靠著水泥電桿。

    他咬緊下唇，思慮了好片刻，才說，“那我呢，我們呢？”

    “我們當(dāng)然不同。”江舟語氣柔了下來，仿佛拿出有史以來最大的耐心，緊接著又說，“我們的關(guān)系，在朋友前多了個前綴字，比和父母更親密。是光提起對方心臟都會震顫兩下的存在。”

    “我說過，我對你，自由放任。放任的基礎(chǔ)是不光有信任，還有愛。”

    “我的生活你注定逃不開，未來的每個選擇都必須由我們兩個人一起決定?！?/br>
    我們不是單一的自由游蕩的個體，而是華爾街上相攜相依的共同體。

    江舟的聲音清亮而堅(jiān)定，不長的一段話，字字珠璣。江舟骨子里該是個溫柔詞人，總能照顧到他的情緒，用一些淺顯但蘊(yùn)意頗深的話來安慰他。

    宋眠指節(jié)輕顫，哂得臉紅，原先的少許郁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羞澀。

    薄薄的耳根起了紅，順著血管燙去骨髓，涌入四體百骸。

    宋眠抬頭看了看空茫無垠的夜空，心兀地就沉了，滿滿都是江舟。

    冷淡地，動情地，微笑地。

    他把手機(jī)按在心口處，近似于呢喃地喊了一聲：“哥。”

    “嗯?！苯蹜?yīng)了聲，“到家了沒？”

    宋眠沒應(yīng)話，顧自道：“天上有一顆星星，遠(yuǎn)遠(yuǎn)的，好亮，我覺得它和你很像，我想把它摘下來，藏在心里，刻在骨血上。哥，我好喜歡你，我也好想你。”

    你是我孤獨(dú)旅途上的意外心動，是港灣，是太陽，是江河，閃閃發(fā)光。

    ……

    家里燈亮著，宋眠進(jìn)了門，玄關(guān)處舒顏的女士拖鞋沒在，鞋架頂上多了兩雙帶筒的高跟鞋。

    “喲，兜兜回來啦？”

    正愣著，蘇姐粗獷的喊聲從客廳那邊傳來，緊接著是一陣踢踏的走路聲。

    “快快快，餓不餓？廚房剛燉好一鍋豬蹄湯，你mama親手燉的。她這都好幾年沒下過廚了吧，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味道，去喝點(diǎn)兒？”

    蘇姐笑瞇瞇的，邊主動接過宋眠肩上的書包，邊半攬著人往餐廳拐。

    “我媽呢？”宋眠往客廳那邊看了眼，肩膀抖了抖，不留情地掙開蘇姐的手，自己走。

    “樓上呢，洗澡去了?！碧K姐也不介意，手一轉(zhuǎn)拉開了餐廳的玻璃門，“在廚房轉(zhuǎn)幾個小時了，熱一身汗?！?/br>
    蘇姐是舒顏的經(jīng)紀(jì)人，從出道就開始帶，兩人感情很深。也算看著宋眠出生長大的。

    宋眠沒再應(yīng)聲，玻璃餐桌上擺了一大盆豬蹄湯，味道很香，湯汁濃郁，看起來賣相不錯。

    自從上兩周在電話里對舒顏發(fā)了通脾氣后母子倆便沒了交流。期間舒顏倒是發(fā)過幾次視頻通話過來，也打過電話，宋眠通通無視，直接掛斷。

    這回突然回來，提前也沒在微信上說，信息不回是一回事，看過不回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67章

    看著那鍋汩汩冒著熱氣的濃湯，宋眠沒什么胃口。

    蘇姐先前說的，舒顏好幾年沒下廚其實(shí)不準(zhǔn)確。舒顏每次回家都會下廚，只是次數(shù)少，味道是不錯的。

    但宋眠心里梗著，坐著也不舒服，總覺得做什么都不自在。

    “來，試試看味道如何。”蘇姐已經(jīng)自顧自給他舀了一碗起來，順道開始扯話題聊天：“你們高二分文理了吧？你媽說你選了文科，感覺怎么樣，這學(xué)期學(xué)習(xí)上有明顯進(jìn)步?jīng)]？”

    “嗯?！?/br>
    宋眠懶得理人，喪眉搭眼地哼了一聲。

    “還生你mama的氣啊？”蘇姐吹了吹熱乎乎的湯，眼睛盯著宋眠，“小男生呢，這么小氣，你mama可傷心著呢，待會兒態(tài)度好點(diǎn)啊，這兩星期哭好幾次了，我看著都心疼?！?/br>
    “那我呢?！彼蚊呙嫔挥澹餍苑砰_了說，“我哭的時候有誰看到嗎？有誰來安慰我嗎？空蕩蕩的這么大的房子，我一個人住在這里面，沒人和我說話，沒人關(guān)心我在過怎樣的生活，我難道不可憐嗎？”

    “兜兜！”蘇姐斥了一句，放下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