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輩示警險(xiǎn)將出
殷梨章屢次三番的無禮舉動,已經(jīng)將陳沐推到了忍耐的邊緣! 可他的無禮與高傲顯然還沒有結(jié)束,站起來拍桌子之后,又朝陳沐道。 “你以為自己與張之洞做了一樁生意,就能夠收買龍記的人心,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本少今日來就是要告訴你,我龍記與洋人做生意,甚至與??茏錾?,就是不跟狗官做生意!” “你不過是個外人,借著林晟這老不死的支撐,竟敢犯龍記之大不韙,單憑這一條,便足夠?qū)⒛泸?qū)逐出會館!” 陳沐此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殷梨章一向反感官府,也正因?yàn)檫@一點(diǎn),他才得到了李三江的支持,即便他劣跡斑斑,李三江也撐著他,就因?yàn)樗锤泄俑?/br> 李三江便如同社團(tuán)之中的“譚鐘麟”,他仍舊抱著極其樸素的反抗意識,就好像明朝才剛剛滅亡不久,仍舊在想著反清復(fù)明那一套。 經(jīng)歷過譚鐘麟的事情之后,陳沐對這一類“老頑固”,也都保持著謹(jǐn)慎的態(tài)度,不會輕易去評判他們。 但這并不代表殷梨章就可以憑借這樣的態(tài)度來為所欲為! 說得不好聽一些,如今的朝廷內(nèi)憂外患,早已千穿百孔,便不去造反,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陳沐對朝廷沒有附屬感,但也沒有要造反的意思,他只是想報(bào)仇雪恨,就這么簡單。 收服龍記是他積攢力量極其重要的一步,是如何都不能讓殷梨章從中破壞的! 在廣東建立兵工廠,是大好事,與張之洞做生意,并不違背良心,會給龍記的人,帶來實(shí)實(shí)在在的好處,這絕不是值得羞恥的事情!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你若好好說話,便坐下說話,若只是一味強(qiáng)勢,便趕緊離開,莫逼我動手!”陳沐也不跟他羅嗦。 他知道,這句話必然會惹怒殷梨章,因?yàn)閺膩矶贾挥幸罄嬲逻@么威脅別人,試問又有誰威脅過這位大少爺! 果不其然,殷梨章二話不說,一拳便打了過來! 陳沐早就等著他出手,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陳沐便看得出來,這殷梨章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哪里會是陳沐的對手! 李三江雖然武藝高強(qiáng),但勝在混跡江湖的道行,在武藝方面,陳沐也是不怕的。 既有心要打擊殷梨章那高傲的姿態(tài),陳沐也不必留情,扣住對方手腕,借力打力,順勢往外頭一甩,在他背后一推,殷梨章便跌出了廳外! “切莫動手!”李三江本不愿與陳沐發(fā)生沖突,但他必須罩著殷梨章,此時(shí)也是出手阻攔。 豈知陳沐根本就沒將他放在眼里,反手一扭一扣,已經(jīng)將李三江的手給推了回去。 “三叔不必如此的,我沒有傷人的意思,只是他嘴巴臭,不想讓他弄臟了這地方罷了。” 陳沐如此輕描淡寫,李三江也是心頭發(fā)緊,沒想到這才多久沒見,陳沐又有了如此巨大的長進(jìn)! 李三江按下心中驚訝,語重心長地朝陳沐道“陳沐,你確實(shí)是個人才,可惜……這件事你確實(shí)做錯了……” “你以為龍記以生意為主,便能用一場生意來召集龍記,這不過是舍本求末……最終召攏到身邊的,不過都是一些逐利之輩罷了?!?/br> “他們今日因?yàn)橐粓錾舛冯S你,明日就能因?yàn)榱硪粓錾舛撑涯?,聰明如你,不會想不通里頭的道理吧?” 陳沐何嘗沒想過這一點(diǎn)? 他與孫幼麟等人,都是過命的交情,以前從未考慮過大家聚在一起的動機(jī)。 因?yàn)樗麄兌际恰巴雒健?,抱團(tuán)也只是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可如今不同了,他們的力量不斷在壯大,若沒有一個理念來支撐,或許真如李三江那般,會漸漸產(chǎn)生裂隙。 “三叔以為,龍記的根本在哪里?”將殷梨章丟出去之后,陳沐也冷靜了下來。 這殷梨章在外頭叫囂著,幾次想要沖進(jìn)來,可紅蓮守在門口,他也有些害怕,便只是罵著罷了。 李三江看著陳沐,滿臉地說道“是反抗之心!” “無論是龍記,還是洪順堂,亦或是三合會,還是別的社團(tuán),都因?yàn)榉纯怪亩鴧R聚到一起!” “過了這許多年,或許很多人都已經(jīng)忘記了洪英先賢們的遺愿,如今再談反清復(fù)明,或許早已過時(shí)?!?/br> “但如果沒有這四個字,咱們這些與天地會有著千絲萬縷,甚至都能追溯到同一個根源的社團(tuán),又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沒有了反抗之心,天地會還是天地會么?沒有了反抗之心,咱們這些傳承天地會的大大小小社團(tuán),又變成了什么?” “咱們不是地痞流氓,咱們是堂堂正正的洪英??!” 李三江激動起來,一雙眼眸恨不得扎進(jìn)陳沐的心頭,將自己這一腔熱血,都灌輸?shù)疥愩宓撵`魂里。 不得不說,李三江的話,讓陳沐有一種茅塞頓開,醍醐灌頂?shù)臎_擊! 是啊,無論洪順堂還是別的社團(tuán),立身根本就是洪門的反抗意志,若沒有了這股精神和宗旨,他們就會變成尋常的幫派,遲早是要泯滅于無形的! 誠如李三江所言,或許如今再談反清復(fù)明,早已經(jīng)過時(shí),很多社團(tuán)的大佬們,其實(shí)也并沒有了反清復(fù)明的心。 但他們?nèi)耘f在反抗,反抗著社會的不公,反抗著有悖道義的不平之事,他們?nèi)耘f滿懷任俠之氣! 洪門或許早已消亡,天地會也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但流傳下來的大大小小社團(tuán),他們能夠存活至今,并非沒有道理的。 放眼歷史,一個朝代能夠撐過一兩百年已經(jīng)著實(shí)不易,洪門天地會只是個民間社團(tuán),卻能夠延續(xù)至今,大清朝廷都快撐不住了,洪門天地會仍舊有著數(shù)不清的大小社團(tuán),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么! 這些社團(tuán),就如同譚鐘麟和李三江一般,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shí)代,仍舊保持著純粹到可笑的理想,遲遲不愿被時(shí)代淘汰! 譚鐘麟始終心懷文人之心,李三江和其他社團(tuán)大佬們,則抱著反抗之心不放,因?yàn)樗麄兌贾溃坏┓艞壛诉@個精神與魂魄,他們就甚么都不是! 正如同他陳沐,一個人茍延殘喘至今,不也是在反抗命運(yùn)的不公么?不也是在反抗那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么? 或許也正是因此,他陳沐才能如此順利地融入到社團(tuán)之中。 可隨著報(bào)仇的腳步不斷往前,仇人一個個消失在名單之中,陳沐也漸漸陷入其中,有些看不清本心了。 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bào)仇,但如今想想,以他現(xiàn)在的人手和力量,想要刺殺特里奧和付青胤,那是輕而易舉的,自己為什么不去做? 為何還要收服龍記,想要重新掌控洪順堂,甚至想要重建忠義總堂? 或許陳沐曾認(rèn)為,這是父兄的遺愿,但漸漸地,他自己不得不去承認(rèn),這是個借口。 他需要一個地方,來安放自己的孤單。 這種孤單,女人可以撫慰的,他需要一個大家庭,需要一個帶著父兄烙印的大家庭,他天生就是社團(tuán)的人,他屬于社團(tuán)! 陳沐的思緒在不斷流轉(zhuǎn),李三江卻已經(jīng)把話都說完了。 他朝陳沐道“你好好想想吧,老夫已經(jīng)召集其他社團(tuán)的話事人,三日之后,他們會齊聚廣州,到時(shí)候,我們會投票表決,將你清出去,你好自為之吧!” 若不是李三江提了這個醒,陳沐竟是一點(diǎn)都不知道,他們原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到了這種地步! 忠義總堂雖然已經(jīng)名存實(shí)亡,但里頭還有不少叔叔伯伯,這些叔叔伯伯手底下沒太多人,也不插手大大小小社團(tuán)的內(nèi)部事務(wù),但他們擁有著極高的威望,擁有著最終的話語權(quán)。 不是因?yàn)樗麄內(nèi)硕?,也不是因?yàn)樗麄兡艽?,而是因?yàn)樗麄兊妮叿謮蚋撸?/br> 無論多么強(qiáng)大的社團(tuán),都不會漠視這些叔伯們的權(quán)威,因?yàn)橐坏┯腥颂魬?zhàn)他們的權(quán)威,就等同于在撼動他們自己的根本。 連這些洪門前輩叔伯都不認(rèn),你們又如何敢自稱洪英? 若不是洪英,你們就僅僅只是街頭地痞流氓,亦或者是草寇,心中無大義,又如何取信于人! 陳沐心中也不安起來,不過面上卻神色如常,朝李三江道“謝謝三叔提醒,屆時(shí)我會到場的,該如何便如何,終究是要有個說法的?!?/br> 陳沐也知道,這是最柔和的解決辦法,社團(tuán)里叫做“講數(shù)”,就是談判。 若談判不成,便只能開打。 同根同源,大家都是大洪門出來的,若開打,便是違背了三十六誓,到時(shí)候誰先動手,誰就會遭到所有人的圍攻! 所以,莫看殷梨章如此叫囂著,他也只是嚇唬陳沐罷了,真要敢與陳沐開戰(zhàn),那就是所有社團(tuán)的敵人! 龍記雖然勢力不小,但他殷梨章如今只剩下半個龍記的力量,若其他所有社團(tuán)聯(lián)合起來,不出三天,殷梨章和他的龍記,只怕都要消失得無聲無息! 李三江見得陳沐不慌不忙,也是搖頭嘆氣,朝陳沐道“自己上心一點(diǎn),這可不是小事……” “我們說的要清你出去,可不僅僅是龍記,還有洪順堂……” “你雖然是陳其右的兒子,但從未插手過社團(tuán)事務(wù),甚至想要讀書洗白身份,這是大忌……” 提到洪順堂,陳沐頓時(shí)想起了付青胤。 也不消多想,李三江該是與付青胤聯(lián)手了。 其實(shí)這也不難推敲,譚鐘麟告老之后,付青胤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聯(lián)合李三江等人,是他最好的選擇。 若沒有與李三江的這番對話,陳沐也不會承認(rèn)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如今他卻不再逃避了。 “三叔,你們可以開堂講數(shù),結(jié)果如何且走著看,但這個問題不能拿來討論,我是陳家的兒子,我讀書沒有錯,即便我不插手社團(tuán)事務(wù),也不能否認(rèn)我是洪英!” “我身上流著陳家的血,我就是一個洪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