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古鎮(zhèn)(3)
燕危本來有些加速的呼吸登時頓住了。 他盡力控制著表情, 狀若閉著眼,實(shí)則埋在晏明光脖頸和肩膀的連接的肩窩處,眼睛露出縫隙仔仔細(xì)細(xì)觀察著他們遇到的情況。 那無皮無骨的人就那樣側(cè)坐在床邊, 一雙眼睛在血rou下暗得瘆人。它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那里, 側(cè)著臉,看著燕危和晏明光所在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間,燕危甚至覺得它和自己對視了一下。 可這東西從頭到尾都沒有動, 只是在飄渺陰森的歌聲中, 在玩家宛如遭受著酷刑的喊叫聲中, 就那樣安靜無聲地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晏明光過來的時候是擁著燕危的姿勢,此刻背對著那東西, 看不見狀況。 他問燕危:【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我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好幾遍,是個被剝皮去骨的人。哎不是我說, 這東西長得也太瘆人眼睛了, 我看得都快瞎了, 樓內(nèi)副本就不能給點(diǎn)馬賽克嗎?】 【……】 【而且這居然是個妹子!我一個基佬為什么要看一個妹子的“裸/體”!我從小到大連個a片都沒看過,第一次觀看不穿衣服的妹子, 居然連皮都不穿?。?!】 【……】 燕危是真的被傷害到了眼睛。 他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滑過黑戒,不著痕跡地查看了一下信息面板——離不死狀態(tài)開啟還有十三分鐘。 他一動不動, 在被子下維持著和晏明光相對簇在一起的姿勢。他渾身都處于蓄勢待發(fā)的備戰(zhàn)狀態(tài), 也能感受到晏明光的肌rou緊繃。 他們并不畏懼,并且隨時做好了出手的準(zhǔn)備, 可這東西從始至終都沒有動。 又過了一會, 蔣修那間屋子終于傳出了一些動靜, 但卻沒有什么慘叫聲,反倒像是打斗聲。打斗聲很是激烈,隔著兩堵墻,燕危和晏明光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而那個普通的七層玩家的慘叫聲逐漸微弱,隨后徹底消失了。 人死了。 飄渺的歌聲還在繼續(xù),卻越來越小聲了,似乎在逐漸拉遠(yuǎn)。 他緊緊地抓著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鞭子,終于不貧嘴了,理智冷靜道:【蔣修他們屋子里有動靜,應(yīng)該是也出事了。他們比普通的七層玩家強(qiáng),肯定沒那么容易中招被殺,但我們這回應(yīng)該至少耗掉了他們一兩個道具,還用他們試出了線索,賺了。幸虧我們坑了蔣修,留了這么一個對照,不然我們恐怖就要誤以為白傘是好的了?,F(xiàn)在看來,我們拿走了白傘,所以鬼怪沒對我們動手,白傘果然是死亡觸發(fā)的一種。】 【那東西還沒走。】 【沒走,但也沒對我們動手,我猜測是因?yàn)槲覀儧]有白傘,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另一間房的那個七層房間會死,而且聽聲音……】 死的很慘。 在這種怪物的注視下,晏明光比燕危還要無畏。他的語調(diào)仍然清冷而寡淡:【不是因?yàn)閭?。他們把傘扔到大殿了,我到大殿的時候,有三把白傘。】 三把,包括他們?nèi)拥酱蟮畹哪且话眩还菜陌?。除了被他們坑了的蔣修,其他玩家都把白傘扔到大殿了。 那個玩家又是怎么死的? 【這個七層玩家的死亡原因我們之后再查,現(xiàn)在的問題是坐在你床邊的這個被剝皮去骨的東西。我懷疑每個人的房間里都會出現(xiàn)和我們一樣的——被剝皮去骨的少女,因?yàn)閼K叫聲持續(xù)了差不多十分鐘,從始至終都沒有人開門或者出來?!?/br> 第一個副本得到的感知力強(qiáng)化了燕危的視覺聽覺和嗅覺,這么多聲音交雜在一起,他仍然能夠辨別的清清楚楚——其他四個房間根本沒有傳來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 能在這個副本里的,除了他們兩個直接從一層過來的,其他都好歹通過了一些副本,不可能不知道玩家死亡意味著線索。但到現(xiàn)在為止,也就蔣修房間里傳來打斗的聲響,其他人毫無動靜。 最大的可能就是,沒出事的房間和他們房間一樣,坐著一個剝皮去骨的少女,所以沒有玩家敢冒險動彈。 他們都聽到了慘叫聲,卻又因?yàn)榉块g里坐著一個臟東西,而沒有人輕舉妄動。 飄渺的少女歌聲越來越低了。 蔣修的房間里驟然散播出來一陣金光! 降樓玩家如果降低的樓層差距太大,樓的平衡機(jī)制下,降樓玩家的基礎(chǔ)數(shù)值會根據(jù)樓層折合削弱,而且不能獲得積分。但是道具卻是實(shí)打?qū)嵈嬖诘摹@是降樓玩家的最大憑仗。 這金光顯然是蔣修手上的道具發(fā)出來的。 金光在燭火全滅的黑夜里格外亮眼,也略微蔓延到了燕危和晏明光的房間,照得那沒皮沒骨的東西縮了一下,似乎想要離去。隨后,金光消散,蔣修的房間里再沒有其他動靜傳來。 離午夜十二點(diǎn)還有兩分鐘。 離不死狀態(tài)開啟也還有兩分鐘。 歌聲已經(jīng)近乎聽不到了。呼嘯的山風(fēng)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老舊的木窗,月光皎潔如新,剝皮去骨的少女緩緩站了起來。 在這個或許其他玩家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刻,燕危卻緩緩睜開了雙眼,毫無遮掩地看向那東西。 淡茶色的雙眸亮如星辰,微彎的眼尾在詭譎可怖的夜晚勾出笑意。 【晏老師?!?/br> 【嗯?】 【我等一下可能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作死,你不要攔我?!?/br> - 賭樓區(qū)。 安康古鎮(zhèn)的賭樓副本投影前,烏泱泱地擠了一堆玩家。 對于整個樓內(nèi)世界而言,高層玩家永遠(yuǎn)是少數(shù),低層和中層的玩家占據(jù)了大部分。安康古鎮(zhèn)雖然是個七層副本,但關(guān)注這個副本的玩家比關(guān)注那些高樓層賭樓副本的玩家多得多。 高樓層的賭樓副本,很多玩家甚至根本看不懂。 反而是安康古鎮(zhèn)的副本,層數(shù)不高,里面還有一些有望登上高樓層的種子玩家,是大部分玩家喜歡觀察分析的對象。 由于開啟了升級的賭樓模式,投影被分成了12份,分別是十二個玩家的視角。其中晏明光和燕危的部分都變成了全黑,寧翼的投影部分也什么都沒有——這三人都開啟了隱私模式。 副本開始的第一天是可以自由下注的時限,升級后的賭局獎勵更大,數(shù)不勝數(shù)的玩家都擠到這里觀察著情況。 “居然三個人不開放視角?開放視角之后得到的賭樓反饋更大,他們就這樣放棄了……” “是怕盯著的人太多吧?這三個人里面,有一個就是公然挑釁蔣修的yan,進(jìn)副本的時候他還開著視角,現(xiàn)在卻關(guān)了,說不定是要和他一直用鞭子牽著的那個人做點(diǎn)什么呢……” “我本來還以為這個yan剛過一層就敢和蔣修對上,是個人物,沒想到帶了個累贅進(jìn)副本。寧翼的視角看不到,還是在蔣修、林縝和魚飛舟這三個人里面選一個下注最穩(wěn)妥?!?/br> “好奇怪,為什么蔣修看到了三把傘在走廊上?剛才林縝的視角,他分明和魚飛舟一起把白傘放到山神廟的大殿了啊。” “蔣修房里那個女鬼出手了,他用金光道具逼退了女鬼。這個金光,我上次剛好看過蔣修的賭樓,是他在一個八層副本里面好不容易得到的驅(qū)鬼道具,沒想到第一個晚上就用掉了……他這次好蠢,山神廟充滿了不詳,那供奉山神的歌自然也是不詳?shù)?,歌里說了撐傘,那撐傘就是不好的,白傘那么明顯的死亡觸發(fā)居然還敢留下來。” “也不能這么說吧,蔣修被降樓制度削弱了基礎(chǔ)數(shù)值,要不然哪里會這么狼狽啊。” “啊天吶這個玩家死得好慘,被活生生的剝皮抽骨啊,他慘叫了起碼十分鐘才咽氣的。靠!林縝還在慘叫聲中對著他房間里的女鬼笑了十分鐘……” “……” - 安康古鎮(zhèn)副本內(nèi)。 金光道具使用之后,飄渺陰涼的歌聲消失得快,山神廟中此刻寂靜得唯有風(fēng)聲。 林縝和蔣修的房間只有一墻之隔,蔣修剛用金光逼退那被剝皮去骨的女鬼,隔壁就傳來了敲墻的聲音。 林縝那帶著幾絲邪氣的聲音透過墻體傳來:“哎呀,這是你的道具吧?那可真是謝謝你舍己為人,不僅一分積分都不要的降樓進(jìn)副本,還用一個道具幫我們所有人逼退了這個臟東西。冤枉你又蠢又毒了,我道歉,我認(rèn)錯,你明明是又蠢又好心?!?/br> 蔣修房內(nèi),寧翼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鄭茂親眼看著蔣修面色陰沉地使用了金光道具,此刻額間冷汗直出:“蔣哥,這……為什么林縝和yan的房間沒有動靜,就我們……我們現(xiàn)在不僅被鬼怪攻擊了,還幫其他人都驅(qū)走了鬼怪,早知道我們就把白傘扔——” 鄭茂話語驟然一頓。 蔣修目光陰沉地看著他,眉眼間盡是不悅。 鄭茂立刻做出了閉嘴的手勢,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蔣修皺眉,望著屋內(nèi)臟東西留下的血污,此刻也反應(yīng)過來了,咬牙道:“那兩把傘是假的??!” - 燕危腦海內(nèi),樓的提示音響起。 [玩家永久技能開啟。] [技能當(dāng)前狀態(tài):不死狀態(tài),持續(xù)24小時,24小時之后將切換普通狀態(tài)。] 床邊,那臟東西已經(jīng)緩緩站直。它的腿骨似乎也被抽掉了,只余下僵硬的血rou。 燕危直接掀開被子,一手扶著晏明光的肩,接著晏明光的力,同晏明光一起翻身躍下了床。 那個玩家死亡的第一現(xiàn)場已經(jīng)沒有了,眼前這個女鬼——或許都不能叫做女鬼——一樣的東西成了最大的線索。如果不死狀態(tài)開啟,正是最好的機(jī)會。 他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在晏明光面前做這些,但轉(zhuǎn)念一想,晏明光既然是他選擇的隊(duì)友,日后這種合作過副本的方式可能還會一直存在,他不可能一直繞過晏明光使用技能。 而且以晏明光的性格,就算看到了,必然也不會問。 就像現(xiàn)在,這人只是幫他一躍繞到了這個臟東西的面前,只是問了他一句“確定嗎”,其他什么也沒問。 燕危抓了抓兜里的燕子硬幣,掏出了這一次終于準(zhǔn)備好的手套,慢條斯理地戴在口中,吹了聲口哨道:“小jiejie好啊!” “小jiejie”直勾勾地看著他,沾染著血污的瞳孔漆黑幽深,詭譎難測。光是被看上那么一眼,便能讓人心底發(fā)毛,恐懼驚慌。 燕危卻還向前走了一步。 晏明光緊握長鞭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青年雙眸明亮地湊近那被剝皮去骨的“人”,分外作死地伸出了手。 這人嘴里還十分欠揍地念叨著:“我絕對沒有非禮你的意思啊,紳士是不會占便宜的,更何況我還是個基佬。你放心我會繞過重點(diǎn)部位的……” 晏明光:“……” 這臟東西想要往門口走,燕危正好橫亙在了它和門當(dāng)中,攔住了它的去路。它幽幽地盯著燕危,那么一瞬間,燕危感知到了四面八方涌來的危險。 眼前的東西沒有動,可他卻覺得讓人窒息的殺機(jī)將他徹底環(huán)繞,仿佛已經(jīng)殺了他。 這樣的感覺浮現(xiàn)了一瞬,隨后緩緩消散。 ——二分之一不死技能,致命傷無效。 燕危幾乎可以篤定,方才這個東西因?yàn)樗魉赖厣蟻碜钄r,而對他出手了。技能作用下,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眼前仍然是這詭異可怖的“人”,晏明光也仍然握著長鞭站在一旁。 他勾了勾嘴角,眉眼微彎,直接抓上了這東西的手臂,開始進(jìn)行活體尸檢。 在他動作的期間,方才那樣危險包圍而至,一瞬間仿佛死亡降臨的感覺來了一遍又一遍。他卻已經(jīng)細(xì)致地看完了前面,看是側(cè)過身打量這“人”的背后。 鬼怪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殺不了燕危,不再嘗試動手,而是換了個繞人心神的方法。 那飄渺的歌聲再度在燕危的耳邊響起,輕盈空蕩,從四面八方而來,幽深陰冷得仿佛地獄而來的歌聲,一寸一寸震蕩人的神經(jīng)。 “星星亮起來啦,月亮掛起來啦……” “這是神賜的山河哇,這是肥沃的田地哇,這是天降的福澤哇——” 這歌還沒唱完,青年清冽的嗓音響起,溫潤卻帶著跳脫的歌聲同陰森飄渺的尖利聲線和在了一起:“快下雨吧,快下雨吧,莊稼要長大……” “我們撐好傘啦……”燕危哼完了最后一句,嘆了口氣,“你們這首歌有問題啊,一直下雨莊稼就要澇死了啊,還長大呢,說不定都可以泡發(fā)了做饅頭?!?/br> 這臟東西直接給他噎出了“嗬嗬”的磨牙聲。 目睹了全程還聽見燕危口嗨的晏明光:“……” 如果這沒皮的東西頭上有根煙囪,此刻必然已經(jīng)七竅生煙。 燕危卻視若無睹,又哼了一遍這首歌:“星星亮起來啦,月亮掛起來啦……這是神賜的山河哇,這是肥沃的田地哇,這是天降的福澤哇……快下雨吧,快下雨吧,莊稼要長大……我們撐好傘啦……” “誒別說,調(diào)不錯,別捏著嗓子唱還挺好聽的。我看完了,你身上還真有點(diǎn)線索啊……辛苦小jiejie了,晚安,慢走不送。” 晏明光:“……” 那東西被燕危前前后后觀察了個遍,半晌卻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殺燕危,只是幽幽地看著他。 待到燕危讓開,這東西居然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片刻就往房門走,立刻消失在了客房里,只余下地上的一排血腳印和中間那張床上暈染開來的血污。 屋內(nèi)再度回歸沉寂。 燕危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手套,動作細(xì)致到?jīng)]有沾染一點(diǎn)血污。他將手套扔進(jìn)垃圾桶,呼了一口氣道:“今晚不虧,不僅耗掉了蔣修一個明顯品質(zhì)很好的道具,削弱了他的實(shí)力,還從剛才那個東西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我覺得挺重要的線索……” 燕危嗓音一頓。 幽涼月色下,男人一手持鞭,一手抄兜,一雙黑瞳望不見底一般,眸光深深地望著他。睡覺前這人摘了眼鏡,此刻沒有鏡片的阻擋,深邃的雙眸少了幾分斯文氣,浸泡在這人骨子里的強(qiáng)勢占據(jù)了所有。 晏明光低沉的嗓音穿透昏暗和月光而來:“——‘有一點(diǎn)點(diǎn)作死’?” 燕危雙眸一轉(zhuǎn),神情閃爍,目光瞥向別處。 “一點(diǎn)點(diǎn)?” “咳,”他低頭,撇了撇嘴,“億點(diǎn)點(diǎn)。” ※※※※※※※※※※※※※※※※※※※※ 評論區(qū)掉落二十個紅包~ ====== 感謝在2020-09-04 17:05:42~2020-09-05 13:23: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wx、瀾上星河 2個;魚雨、快樂的野指針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夜輕yu歌 50瓶;阿巴阿巴、哈哈哈 20瓶;打酒的 15瓶;乖離切瓜、沈撩撩.、木木木木木子君 10瓶;南提是個呆呆、felina、km、過期烯蠱在線恰瓜 5瓶;鴻蒙 3瓶;念念、716? 2瓶;58658bkplq、y也是辭寧、月狐、宮若曦、蹲不死者番外、zz摺⒏嚦糹ng、二泉映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