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酒店(10)
燕危瞧見高明的神情,就知道他猜對了。 這兩個人和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初始玩家不太一樣。從一開始進入副本,高明就頗為鎮(zhèn)定,一直以來的方向也沒有太大的問題。而且他也是第一個提出“階梯”是抽象破局概念的玩家。高明甚至沒有和其他玩家一樣,在長廊酒店的所有階梯上滯留,似乎一開始就篤定了“階梯”并不是物理層面上的概念。 孫石雖然沒有高明闖關(guān)素質(zhì)高,但方才說漏嘴的那一句“保命的東西”,足以說明孫石也不是初始玩家。 四周的長廊安靜詭譎,肖像畫和鏡面交錯,映出凄冷的光。晏明光收好了刀刃,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對燕危說的那些話毫無反應(yīng),好似當(dāng)真授意了燕危一般。 高明神情緊張地推了推眼鏡。 燕危卻十分隨意道:“不管是虛擬的游戲,還是這種生死副本,只要有開始闖關(guān)的前后順序,有老玩家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我記得樓好像說過,過關(guān)之后就會進入下一層樓?那為什么一層會有老玩家存在?你們好像還……很不想我們知道?” 他那淡茶色的雙眸動了動,薄唇微微勾起,嗓音清冽而澄澈。 燕危像是和朋友閑聊一般,說完話,他還優(yōu)雅地拿起了桌前的餐巾,一點一點擦拭著沾了些菜醬的嘴角。末了,他居然還要掏出不知道隨身帶了多少包的濕紙巾,再把自己的嘴角擦一遍。 高明看著他,竟然漸漸放松了警惕。 片刻,高明嘆了口氣:“其實晏明光看出來了,我不說你們遲早也會猜出來。對,我和孫石都不是初始玩家,我們是降樓玩家?!?/br> 晏明光抬眸,波瀾不驚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詫異。 燕危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他喃喃道:“……降樓玩家?” “對。如果我們能活著走出副本,你們會發(fā)現(xiàn)樓其實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它甚至有生活區(qū)和娛樂區(qū)給玩家生活,在那里生活甚至和我們進來的世界一樣。你還可以用積分兌換一切東西,實現(xiàn)一切……我說遠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樓特別平衡。” “有三個規(guī)則下的概念:抬樓,降樓,賭樓。樓的規(guī)則下,層數(shù)并不是非要一層一層登的,如果玩家對實力有信心,可以直接越過好幾層——這叫做抬樓。而我和孫石為什么會在一層副本,是因為降樓。從二層副本開始,除了上升的階梯之外,樓里還有一個下降的階梯。如果玩家在死亡之前找到了下降的階梯,也可以活著離開副本,但是視為副本失敗,需要降低樓層,重新闖關(guān),降低多少層根據(jù)副本的失敗程度決定。不管是抬樓還是降樓,都會拉高副本的難度?!?/br> 燕危無聲地嗤笑了一下。 就算是降樓,那也是比當(dāng)前樓層玩家厲害的老玩家,而且降樓和抬樓都帶來難度的上升,對本來就在這個層數(shù)的玩家十分不友好。 這個所謂的平衡,其實根本就是弱rou強食。 他看了一眼晏明光,這回是晏明光開口了:“所以你登樓失敗,出現(xiàn)在一層?” 晏明光語調(diào)極淡,聲線都潤著一層溫涼,高明根本不敢怠慢,趕忙點頭:“對,我其實是二層玩家。雖然有兩三個副本的經(jīng)驗,但我實力很普通。我在登三層的時候失敗了,僥幸找到了降樓的階梯逃生,被降了兩層,出現(xiàn)在了這里。孫石應(yīng)該也是,他可能之前的副本運氣好還刷到過道具吧,所以他在畫室里面用道具逃了出來?!?/br> 他眉梢一動:“那賭樓……?” 高明摘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發(fā)愁道:“從二層開始,如果副本難度遠遠高于當(dāng)前樓層難度——這一般都是太多降樓玩家或者抬樓玩家?guī)淼模⑶覙氰b定副本內(nèi)玩家有生存能力,會直接在樓內(nèi)世界的娛樂區(qū)直播這個副本,并且開啟賭局?!?/br> 賭局?……有意思。 燕危無聲地笑了笑。 高明接著道:“如果一個副本開啟直播和賭局,樓內(nèi)世界的玩家們可以選擇用積分下注,賭副本的成功與否。賭贏的玩家可以獲得選擇下一個副本的權(quán)利。賭輸?shù)耐婕覍粍影才胚M最少人選擇的副本——那通常來說是最難的。賭樓很讓人著迷,卻也有很多賭輸?shù)耐婕乙驗楦北咎y,死在了這條捷徑上?!?/br> “那一層呢……?” “這就是為什么我不想讓你們知道了。”高明愁眉苦臉地擦了擦他那古板的黑框眼鏡,“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聽到提示音了。” 高明話音未落,燕危的腦海中響起了樓的提示音。 [由于您已經(jīng)知曉樓內(nèi)世界存在,信息面板剩下的功能將提前為您開啟。玩家現(xiàn)在可以從信息面板進入兌換商城、賭樓界面等。] [檢測到玩家在一層副本內(nèi)提前發(fā)現(xiàn)樓內(nèi)規(guī)則、開啟商城、賭樓面板,玩家獲得獎勵:身體指數(shù)1點,感知力1點,積分1點。同時,為平衡副本,副本難度上調(diào)。] [檢測到副本難度超過限制,當(dāng)前副本被動開啟賭樓,已有賭樓界面的副本內(nèi)玩家也可參與下注。] 此刻,所有玩家的腦海中也響起了同一條提示音。 [請所有玩家注意,副本難度上調(diào)。] [副本地點為長廊酒店,副本持續(xù)時間縮短為三天。當(dāng)前還剩余副本時間為兩天,明晚午夜十二點前沒有找到階梯,視為通關(guān)失敗。副本內(nèi)鬼怪限制降低,死亡觸發(fā)可能性增高。道具掉落可能性相對增高,通關(guān)獎勵翻倍。請所有玩家尋找線索,努力存活。] - 樓內(nèi)世界,娛樂區(qū)中央。 賭樓區(qū)域,紙醉金迷的燈光耀眼閃爍,露天廣場上一個個立體投影懸浮在喧囂的半空中——那是一個又一個各種原因下難度大幅度提升的副本直播現(xiàn)狀。 畫面里,親吻神像的骷髏抓破了玩家的心臟、面色蒼白的蛋糕師用玩家的肝臟做成了血紅的蛋糕、水中泡發(fā)的尸體……殘忍血腥的畫面此起彼伏。 沒有在副本的樓內(nèi)玩家們在各式各樣立體投影下方走過,狂熱地搜尋值得下注的高難度副本。 有人驟然跌坐在地,面色愴然,喃喃道:“我賭輸了……我完了,我被分到了九層難度的副本?。课抑皇且粋€五層玩家啊……我死定了……我為什么要賭這個副本里的玩家會通關(guān)?這種高難度副本根本沒有人能過?。?!” 倏地,廣場上一處空曠的地方緩緩波動,正上方的空氣猛顫了一下,一個新的副本直播投影了出來。 ——那居然是一個超高難度的一層副本! “怎么回事?有新的高難度副本開啟了賭樓?還是一層?” “這是降樓玩家太多拉高了難度,還是有新人在出副本之前知道了樓內(nèi)世界的一切規(guī)則,所以觸發(fā)了平衡機制?” “是降樓玩家太多吧?那個玩家我認識!叫孫石,之前我和他一起通關(guān)過一層副本,他不是初始玩家。不過一層副本太多新手,難度拔高之后通常都是全軍覆沒……” 剛才還賭輸了的那人雙眼發(fā)亮地沖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身上剩下的積分全壓在了這個副本上,說:“我壓這個副本失??!新手副本,怎么可能成功……我馬上就可以換回簡單的副本了!” “……” - 高明交代完了一切,頗有些認命地看著副本難度拔高。 可他一直說著盡量保護、照顧的燕危居然沒有苦惱,反而興致盎然地在那邊獨自一人研究了一下信息面板。 片刻,燕危眉眼微彎,打開了信息欄上的一個按鈕,說:“我把這個賭樓的隱私按鈕打開,賭樓投影就再也不會切到我的視角,并且看到我的也是馬賽克的臉了?” 他眸光燦燦,神情隨意而自然,好看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來的是滿滿的挑戰(zhàn)欲。 高明看呆了一瞬間,這才點頭:“對。不過……如果我們通關(guān)了,沒有關(guān)閉隱私權(quán)的玩家也會得到賭樓回饋的。你這樣關(guān)上,雖然沒人會知道你的情況,但是也沒有好處了啊?!?/br> “為什么沒有好處?高明,難度提升的時候,樓獎勵了我積分一點,你覺得這個積分點是用來干什么的?” 高明愣了一下,沒過幾秒,他就在燕危的提醒下恍然大悟:“這就是讓玩家下注的暗示!” “放棄開啟直播視角的回饋,也同時讓那些觀看投影的人對我們一無所知——一無所知意味著他們不會賭,”燕危笑了一下,“通關(guān)成功的賠率自然會很高,這時候我下注通關(guān)成功,收到的回饋會比單純打開投影好得多?!?/br> 他將自己唯一的一個積分投入賭樓界面,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玩家完美通關(guān)”的選項,下了注。 晏明光也一言不發(fā)地做完了這一切。 隨后,燕危神色自若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同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保證,我?guī)淼牟粌H僅是難度的提升……還有翻倍的獎勵。” 青年緩緩站起,收攏了一下風(fēng)衣的兩側(cè)。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讓所有玩家為之色變的難度提升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反而讓他的雙眸點綴著自信。 “走,”燕危挑眉,“我們?nèi)メt(yī)院?!?/br> 高明驟然接受不了反差這么大的燕危,一直等到三人到了醫(yī)院,高明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隨后,高明親眼看著燕危進醫(yī)院之后,佯裝自己是個送外賣的,和安保人員交流了一會。套到了信息之后,晏明光打暈安保,燕危穿上安保的衣服,又和一個剛來的實習(xí)醫(yī)生聊了一會。 沒過多久,燕危從外賣員到安保到實習(xí)醫(yī)師到檔案室的醫(yī)生,全都演了個遍,最終在檔案室調(diào)取到了需要的線索。 高明目瞪口呆:“你、你之前都是裝的……?”他之前自以為自己經(jīng)驗多,好歹也算半個老玩家,居然還說了好多次照顧燕危! 他有些羞愧:“我班門弄斧了……” 燕危只是無聲地笑了笑,將調(diào)取到的檔案打印了下來,不疾不徐道:“副本時間壓縮,我們只剩下三十幾個小時了,得快點找出關(guān)鍵。這個醫(yī)院果然有重大線索,酒店的主人——也就是所有肖像畫的畫家,十年前在這所醫(yī)院的心理科看過病?!?/br> 打印機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將一份病例和一份醫(yī)護人員的檔案打印了下來。 燕危先是拿起了那一份十年前的病例。 他的身側(cè),晏明光緩緩攤開他們得到的畫家自畫像。病例同自畫像并排放在一起,自畫像上的男人同病例上病人的照片一模一樣! “這個畫家十年前來這家醫(yī)院看了心理疾病,”燕危翻到下一頁,正是病情描述,“他說他得了一種心理障礙疾病。他本來在畫畫上很有天賦,畫出來的肖像畫帶著與生俱來的靈氣。再加上他對完美的追求,每一幅畫都十分精致。他靠肖像畫賺了很多錢,甚至還因此開了家專門用來展示畫作的長廊酒店。可是有一天,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靈氣似乎耗盡了,他再也畫不出讓肖像畫活起來的眼睛了……” 于是這個畫家開始陷入狂躁。 他來醫(yī)院看病,各種吃藥治療,甚至還專門在這個醫(yī)院請了一個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每隔幾天就去長廊酒店給他做心理開導(dǎo)??蛇@似乎用處不大,他的心理障礙反而越來越嚴重,他再也畫不出活靈活現(xiàn)的眼睛。 燕危將病例記錄翻到了倒數(shù)第二頁,上面的診斷還寫著病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可到了下一頁,也就是最后一頁,十年前的七月三日,這個畫家卻痊愈了。 “這……”高明神情詫異,“前一天還病情每況愈下,最后一頁卻完全痊愈了?這……” 燕危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他突然找到了畫出眼睛的方法。而且,同一天,也是十年前的七月三日,那個給他看病的心理醫(yī)生失蹤了。” 燕危再度往下翻——那是給畫家看病的醫(yī)生的資料。 資料的右上角貼著一張證件照,照片里的女人梳著垂落下來的麻花辮,披著一身潔白的白大褂,笑容溫婉。 而她的樣子…… 正是酒店頂層的畫室里,那唯一一張完整的女醫(yī)生肖像畫! ※※※※※※※※※※※※※※※※※※※※ 感謝在2020-08-22 08:50:09~2020-08-23 08:51: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wx 3個;一個被遺忘的小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鹿池 33瓶;阿巴阿巴、森之黑山羊、艽璃、夏落落愛打傘_ 10瓶;皮卡皮卡丘、yugan 7瓶;行止、喊我背書去、p╳p 5瓶;派大星我們一起去捉水 4瓶;易啊易 2瓶;清越、宮若曦、蹲不死者番外、謝老板、月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