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榮后坐在塌前,緊緊握著容拂的手,眼淚都要流干了,不停地喚容拂,“兒啊,你不能丟下母后,你不能,醒過來吧,醒過來吧?!?/br> 榮后兄長張相國匆匆進來,低聲道:“皇后,皇上怕是不行了!” 榮后毫不痛心,發(fā)怒道:“他早該死了!死了也罷了!” 張相國道:“皇后,你得入宮鎮(zhèn)守,速些吧。” 榮后萬般舍不得,指著跪了一地的太醫(yī),嘶叫道:“你們?nèi)羰蔷炔换靥?,本宮誅了你們九族??!” 榮后與張相國往外走。 等走到院門口,忽然聽到屋里傳來哀嚎—— “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 榮后拼命往回跑,沖進了屋里,容拂睜著眼睛,眼珠子都要暴出眼眶,臉上還殘留著最后一絲痛苦到極至的猙獰—— “……啊!” 榮后捂著嘴一下坐到了門邊,張相國喘著氣,反應過來急忙扶她,榮后尖叫一聲撲過去,她兩手顫抖著摸容拂的臉,“兒??!兒?。?!” “兒啊——” 榮后張大嘴巴,緊緊抱容拂,凄厲地哀叫一聲,“兒啊,我的兒啊!”那一刻的痛子之痛撕心裂肺! “相國大人?!?/br> 一人快步進屋,表情焦急,對張相國耳語幾句,張相國立刻擦了眼淚,收了悲痛的表情拽起榮后說道:“娘娘,皇帝是真的快不行了,那幾人都已經(jīng)往宮里趕,我們趕緊過去,按計劃,帶上顧文!” 榮后痛徹心扉,站都站不住,不停的搖頭,她只想陪在兒子身邊! 機不可失,張家一族的榮耀便在今晚,張相國不由分說,讓人架起了榮后便往大榮宮里趕去…… 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上書閣。 殷鈺正在與六部尚書議事,他打開文書看了一遍,露出驚訝的表情,張克已忙問:“陛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殷鈺闔上密信,微微一笑:“榮武帝駕崩了,可巧的是,同一天,太子容拂死在他的前頭了,榮后張相一族搶了先機推了容文登基?!?/br> 張家也沒有選擇,幾個皇子中唯有容文無權無最好把控。 韓尚書安了心點頭道:“之前我們商議,容文登基對我們最是有利?!?/br> 張克已也點頭,露出輕松的表情:“榮國的那幾位皇子肯定不服,榮國且有得亂呢,于我們大大有利?!?/br> 等張克已幾人離開,殷鈺拿起那份密報輕輕磕著桌子邊緣,天佑大盛,一切都在他計劃之內(nèi)—— 不知道她聽到容文登基,會是怎樣的表情。 …… 外面下著小雨,屋里倒暖和,寧瑜坐在榻上朝他笑,“皇上來了?!彼锿甸e,竟然在繡東西,殷鈺眨了好幾回眼睛,直懷疑自己眼花了。 “你沒事吧?” 殷鈺走過去,摸她的額頭,怕她是病糊涂了。 寧瑜也有些窘,她是從不碰繡花針的,“想親自給孩子繡點東西?!?/br> 殷鈺坐到她身側,寧瑜怕他笑自己,都不敢下針了,殷鈺盯著她繡的一團紅一團紛問:“這是什么?花啊?!?/br> 寧瑜羞惱,扭過身講:“是虎頭!虎頭!!” 殷鈺撲哧笑,摟著她的腰簡直快笑岔氣了,“你可快別繡了,你這繡的孩子穿出去都沒臉見人了!” 寧瑜惱怒地瞪他:“我才剛學,在練手,以后肯定會練好的!你不要笑!” 殷鈺瞧她臉氣得發(fā)紅,鼓鼓的樣子,當真是可愛的跟什么一樣,他忍不住親她臉頰,眼神立刻便溫柔了,“母親繡的東西再差也是暖心的,話說,瑜兒啊,你什么時候給朕做件衣裳?。俊?/br> “尚衣局的人不是月月給你做么,你又不缺衣裳?!?/br> “那怎么一樣,瑜兒,給朕做件寢衣吧,嗯?”殷鈺下巴輕輕壓著她的肩,蹭她的臉頰,寧瑜癢的發(fā)笑,拐他一下講:“我手藝不行,做出來你肯定嫌棄?!?/br> “所以啊,讓你做寢衣,朕穿在里面再丑也不怕被人瞧見,也不存在丟人的事,嗯?”殷鈺對著這非常執(zhí)著。 寧瑜捏著刺繡繃子,抿嘴想了想,點頭講:“那好,做的合適你就穿,不合適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缺?!?/br> “皇上,我前幾天與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寧瑜歪著頭問,殷鈺看她繡亂七八糟的虎頭,問:“什么事?” 寧瑜翻了個白眼,“送柔妃她們出宮啊,也是可憐的女人,不好讓她們老死在宮里,我想著,太后不是病了,便讓她們以為太后祈福為名,自請離宮帶發(fā)修行,讓她們修行一年,然后讓母家給她們分一份豐厚的家產(chǎn),即便將來不嫁人,也能衣食無憂,若要嫁人,也可自行婚配?!?/br> 殷鈺點頭,手輕輕摸她的肚子,且小著呢,瞧不出什么,他講道:“全都送出去吧,留下也是蹉跎,還要掏錢養(yǎng),這事你瞧著辦,算了,朕讓陶然安排人辦,免得你辛苦?!?/br> 寧瑜笑:“又不是上陣打仗,辛苦什么,我來辦吧,那皇上,也該安排新一輪選秀了吧?!?/br> 殷鈺笑容一斂,瞧著她大度無私的笑,便覺著刺眼,移眼道:“不選秀,都是吃白食的,進宮朕還得花錢養(yǎng)?!?/br> 寧瑜怔了:“不選秀,那怎么成?后宮也是制衡前朝,皇上應當明白啊。” 殷鈺拿手堵她的嘴:“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犧牲色相制衡天下了,有你一個人就夠了?!彼植皇琴u身的。 寧瑜呆了呆,一時懵了,上一世他也是獨寵她,雖然不碰其她宮妃,但也是后宮充盈美女如云的。 吃了飯,寧瑜喝了盞乳茶,殷鈺拉著她的手兩人坐在榻上,他這才講:“榮國八百里加急,榮武帝死了,太子容拂同一晚病死,張相扶容文已經(jīng)登基了?!?/br> “……是么?!?/br> 寧瑜笑一下移開眼,點頭講:“是好事啊,容文登基對我們大盛有利?!鳖D了頓,她清了下嗓子又講:“再說,容文登基,其它有權勢的幾個榮國皇子肯定不服,榮國肯定要亂一場了?!?/br> “瑜兒?!?/br> 殷鈺輕輕摟著她的腰,男人但凡動了真心,大約便是這樣,百煉鐵也會化為繞指柔,舍不得恨,舍不得惱,舍不得罵,他輕聲說:“你歇一歇吧,朕去處理公事,晚上來陪你用膳?!彼浪睦锊缓檬?,他不想看她在自己的面前強顏歡笑,他留這一室給她悲傷。 他走后,寧瑜呆呆坐了片刻,她從床上拿起白玉,攥緊在手中。 容文到底還是登基了,他一個傀儡被扶上帝位,定會危險重重,大榮宮里,沒有一個真心待他的人。 寧瑜想的深了,心便揪起來,她忽然又覺著自己可笑:不是你讓他江山為聘的么,現(xiàn)在又假惺惺的難過做什么?既然當初舍棄了他,那便別再惺惺作態(tài)的惡心人了! 第60章 太后病了,已經(jīng)臥床不起。 后宮柔妃等人自請出宮修行為太后祈福,帝后恩準了。 后宮終于清凈了,剩下的便是送一批宮女出宮。 從上書閣出來,殷鈺去朝凰宮,五月了,御花園的花開得嬌艷,他想與寧瑜去賞花,散散心。 “娘娘呢?” 進屋瞧不見人,殷鈺問,如意急忙道:“娘娘在查戶部的帳。” 殷鈺背著手,用扇頭敲了下背,無語至極,她還真是閑不住,比他還忙。 殷鈺去文硯齋尋人,寧瑜穿著紅色金絲繡桃花的襦裙,正坐在案前專心致志地看著帳本,算盤打得行云流水。 “真是閑不住。” “皇上來了。” 殷鈺搬了椅子坐到她身旁,寧瑜正有事與他講,她把帳本拿給他看,“皇上你看,何州的帳,就三年前,先帝過世,何州知府要給先帝塑像修廟,花了八十萬兩。” “嗯?何州。” 殷鈺聽到這兩個字立刻接過,還真是,他鎖緊眉,“八十萬兩,拿銀子往上堆都能堆出一間廟了?!?/br> “這個何州知府,怕是不干凈,何州連年災民鬧事,怕也不簡單?!?/br> 殷鈺點頭:“昨天朕又收了何州知府的奏書,又跟朕要銀子,看來還真有點蹊蹺,得派人悄悄走一趟何州?!?/br> 寧瑜眼睛一亮:“那不如我去吧?” 殷鈺瞪著雙眼睛,被她的話給震住了,“你去?姑奶奶,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你懷著龍?zhí)?,你敢往外跑,趁早死心,你想都別想!” 寧瑜抿嘴笑:“我一時忘了自己有身子了,不去就不去?!?/br> 五月,殷鈺派密探到何州查探,果然查出蹊蹺來,何州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老廟,墻倒頂漏,偏偏何州今年還向朝廷要了修廟的錢,撥款十萬,這銀子卻不知道都修到誰的錢袋里了。 何州知府奏報中年年災禍,朝廷年年撥銀子,可是何州的百姓卻是連一碗賑災的粥都沒有喝到過。 密報加急送到朝陽宮,殷鈺氣得把查碗都摔了,寧瑜恰好來給他送果湯,嚇了一跳。 “貪污自古就是禁不掉的?!?/br> 寧瑜看了他遞來的密報,殷鈺沉著臉,他原本就是理智的人,片刻間便轉(zhuǎn)換了心情,點頭說道:“是禁不掉,但是不禁就會爛到根上?!?/br> “皇上打算怎么做?” “派欽差去徹查,監(jiān)察御史一起協(xié)同辦理,朕登基至今還未對貪污現(xiàn)象動刀斧,也是時候震懾一下這些個人?!闭f完他拉著寧瑜的手,溫柔地說道:“這次多虧了你?!?/br> 寧瑜笑:“我不過是盡點心?!?/br> 殷鈺輕聲問:“辛苦么,身體吃的消嗎?” 寧瑜搖頭,哪就那么嬌貴,懷孕而已,再說她身子一向健壯。 殷鈺沉吟著,片刻后說道:“朕原不想這么急,想等你生產(chǎn)后再提,不過后宮嬪妃都已經(jīng)出宮,也無事讓你cao勞,朕想著,將御史臺交給你。” 寧瑜呆了,他這是,放權給她?還是另有陰謀?寧瑜眼珠子定住,心里已經(jīng)轉(zhuǎn)了幾回心思了。 殷鈺全瞧在眼中,抿嘴一笑,“行了,別胡思亂想了,朕交給你是因為相信你,你我夫妻一體一心,都是為大盛。” 寧瑜目光往下一定,輕輕點頭。 殷鈺叮囑道:“只是一條,你有孕在身不能太辛苦,不要勉強,不差這一年?!?/br> 寧瑜一笑,再次點頭。 寧瑜接手御史臺一事,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御史激烈地參本,從后宮不得干政,擾亂綱常到牝雞司晨都用上了。殷鈺在龍椅上,以一句不過在御史臺領個閑缺,幫朕盯上幾眼,便擋了回去。 一連幾天,朝上有人激烈反對,主要是御史言官,六部尚書倒沒有激烈反對,御史于是連六部尚書也一起參了,說六部尚書毫無氣節(jié)一味奉承皇帝,大盛要完! 殷鈺依舊只是聽著,并未苛責御史,畢竟是諫言是他們的職責,反而賞上他們不少好東西。 下了朝,張克已與李君樂在朝陽宮外請求面圣。 “陛下,請三思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