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嘻嘻傻笑，一派天真。

    顧文瞧著弟弟，心里頭發(fā)酸，“阿瑜，謝謝。”

    寧瑜靠在車上講道：“朋友就要相互扶持，以后有事你只管告訴我，你待我好，我也會真心待你。”

    顧文嗯了一聲。

    出了榮京，左右也不急，三人便慢慢趕路，馬車太慢她們便換了馬，寧瑜與顧文輪流帶著顧云，一路賞景游玩，倒是快活，最快活的是顧云，小吃貨每到一個歇腳點便要買好多吃的，現(xiàn)在沒人害他了，他天天快活的不得了。

    到了榮國東南離城，中午正趕上集市，寧瑜三人在街頭吃云吞，寧瑜正喝著湯，忽然瞧見一個人走過，她急忙低頭，顧文瞧在眼中，也立刻低頭。

    “怎么了？”顧文咬著聲音問。

    “大盛宮里的侍衛(wèi)?！睂庤ず啙嵉鼗?，埋頭喝湯。

    待人走過了，寧瑜悄悄回頭，看那人拐進巷子中，她鎖緊了眉心一下變得沉重，盛宮的人都找到榮國了，看來是聽到風(fēng)聲了。

    吃了飯，三人出了城，在效外湖邊，馬在湖邊吃草，寧瑜取了張銀票給顧文，顧文沒有接，寧瑜硬塞到他手里，“我們在這里分開吧。”

    “你要走，你去哪里？”顧文心一提，急了！

    寧瑜嘆氣：“我要回去了，都五月多了，我出來也有半年了，也該回去了。”

    “你要回宮里？你娘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出宮，你怎么能回去？你回去了便再不可能出來了！阿瑜，你說過你喜歡秋原喜歡自由?！?/br>
    寧瑜仰頭吸了口新鮮的氣，講道：“我娘在京城，我爹是寧國公，我不能為了自由拋棄他們不管，我不回去皇上一定會怪罪我娘！”

    “阿瑜！”顧文急了，“國公夫人一定不希望你回去，只要能讓你過的開心，她寧愿去死！”

    “住口！”

    寧瑜生了氣，沉著臉道：“我不會拋棄父母，你保重。”

    寧瑜轉(zhuǎn)身要走，顧文沖過去一把抱住她，寧瑜吃了一驚，急忙用力掙著，他抱得死死的，她竟掙不開，顧文臉埋在她頸間，嗓音都啞了，“阿瑜，我不讓你走，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你別走好不好？”

    寧瑜急忙掙開他，她上下打量他，臉色都變了，“你瘋了，我是大盛朝的皇后，你不要命了！”

    “你不是，你只是寧瑜，你說過你喜歡自由！你好容易自由了，為什么還要回去？”

    寧瑜閉了閉眼睛吸氣講道：“顧文，我三歲便在軍營里習(xí)武練兵，七歲便當(dāng)了斥候，這么多年辛苦不是為了當(dāng)一個平凡的婦人，你懂嗎？死對我來說從來不算什么，我有我的責(zé)任，我的義務(wù)?！?/br>
    “還有，我?guī)湍?，是因為你是我朋友而不是因為對你有兒女私情?！睂庤て届o地說，滿臉無情。

    “一點都沒有？”顧文輕聲問，眼里還含著期待，她待他那么好，甘愿為他以命相搏，他不信！

    “一點都沒有。”寧瑜毫不遲疑。

    寧瑜翻身上馬，對他講道：“你帶顧云去風(fēng)靈城落腳吧，我讓我哥照顧你們，顧文，后會有期了。”

    寧瑜駕馬離去，顧云哇地哭了，指著寧瑜撒腿便追，顧文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圈通紅，他忽然也翻身上馬，上前將顧云拽上馬背，駕馬追上去。

    “你怎么跟上來了？”

    寧瑜勒了馬問，顧文看著她道：“我們一道走，先到風(fēng)靈城再說，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br>
    “……好吧?！?/br>
    顧文露了真心，寧瑜便有心躲避，一路上極少與顧文獨處，都是一個人吃喝，但是待顧云還是像從前一樣疼著。

    顧文瞧在眼中，除了心里黯然，也不敢奢求什么，一路上，便這樣別別扭扭地回到了風(fēng)靈城。

    瞧見風(fēng)靈城的門口有官兵在盤查寧瑜便心里有數(shù)了，她便沒有進城，在城外一個小村里暫時歇了腳，并在路上留了記號。

    晚上，寧風(fēng)靈宅里的侍女藍劍尋過來，寧瑜與藍劍在草堂小院里講話，寧瑜這趟出去，有二個多月，她還真是擔(dān)憂，“我哥跟我爹沒事吧？”

    藍劍也是聞淑派到風(fēng)靈城照顧寧風(fēng)靈的，自然對寧瑜一條心，藍心講道：“旁的倒沒什么，就是少爺擔(dān)心小姐你，軍中出事了，公爺焦頭爛額的?！?/br>
    “軍中出什么事了？”

    寧瑜吃了一驚，老皇帝病重，榮國的皇子都在爭皇位，西北無戰(zhàn)事啊，怎么會出事？

    “軍中突然出了疫病，已經(jīng)死了幾千人了，太醫(yī)都趕來了，也沒驗出什么，公爺愁的吃不下睡不著，人都瘦了二圈了?！彼{心也憂心忡忡，與寧瑜講，“這個病，是跟榮軍小戰(zhàn)后才有的，公爺也覺著奇怪?！?/br>
    寧瑜又詳細問了，顧文坐在一旁，一直沒講話，此時忽然插了話，“聽著，像是尸蠱之毒，會傳染?！?/br>
    藍心也沒呆多久，便匆忙地走了，走前與寧瑜講，宮里來人了，滿城尋找寧瑜，讓她暫時不要回城了。

    一連四天，西北大軍死的人越來越多，已經(jīng)死了二千多人了，寧國公愁的自不用說，寧瑜躲在小村子里，也愁的吃不下。

    “……榮國養(yǎng)了一批巫師，怕是新養(yǎng)出來的蠱，阿瑜，要不我們偷偷進軍營里瞧一瞧吧?！鳖櫸囊姴坏盟?，他是有醫(yī)術(shù)的，便提議。

    “……”

    寧瑜遲疑了，“顧文，要是暴露了我一定會沒事，皇上現(xiàn)在不敢殺我，但是你，肯定會死的?！?/br>
    顧文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阿瑜，要是我死了，你幫我照顧顧云就是，見你這樣愁，我比死還難過。”

    “……這回算我欠你的?！?/br>
    寧瑜起身說，將士的命重要，西北的守軍重要，寧瑜心里有取舍，她說道：“我安排一下，我們進軍中查一查。”

    這時候，聞國公留下的舊部名單便有用了，西北有不少聞家的舊部，寧瑜先前已經(jīng)暗里見過一，軍中有人接應(yīng)好辦事，很容易的便將寧瑜與顧文喬裝混進了西北大營中。

    傷病都在傷兵營，那里一股濃烈的藥水味，還有停放尸身的黑云嶺更是惡臭一片。

    顧文與寧瑜先去了傷兵營，還沒進去顧文便停下腳步，他攔著寧瑜：“你別進去，我聞到了，是尸蠱，會腐爛人的內(nèi)臟，你在這里等我?！?/br>
    “那你——”

    “你放心，我從小跟師父習(xí)蠱毒身體奇特，對蠱有抵御性，不會有事?！鳖櫸碾S著此處將領(lǐng)進了傷兵營。

    寧瑜便在外面等他，一直等到三更天，顧文還沒有出來，但是吳校慰出來了，他講道：“小公子，顧先生說要在這里仔細查看，讓你先回去?！?/br>
    “……那你們，照顧好他?！睂庤ぶ荒芙淮龓拙?，她往回看，頻頻回頭，總感覺心落在了這里一樣。

    寧瑜暫時歇在了風(fēng)靈城，一處極偏的暗巷深處。

    寧風(fēng)靈不敢過來，怕引來宮里的人，只讓藍劍晚上來給寧瑜匯報軍中的消息，藍劍講，顧文悄悄交待，說尸蠱怕陽光，沒有太陽用火烤也行，這半月出了大太陽，軍中將士曬了太陽，晚上烤火，果然死傷的便大大減少了。

    “顧公子天天泡在傷兵營，還去了黑云嶺，那地方，太醫(yī)都不敢去，真是嚇人。”藍劍有什么講什么。

    “……”

    寧瑜站起身，她呆了片刻又坐回去，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藍劍與她講：“吳校尉講，顧公子這幾天老是咳嗽，像是也感染了?！?/br>
    寧瑜剛拿起茶杯，聽到這句話手一松，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藍劍嚇了一跳：“小姐，沒事吧？”

    寧瑜抿了下嘴唇，深深吸氣：“我沒事，藍劍，讓我哥安排一下，我要去軍中看一看顧文?！?/br>
    她不放心！

    第41章

    最近風(fēng)靈城搜尋的人越來越多，晚上出門怕不安全，寧瑜晚上才隨藍劍喬了裝，扮作男子出門去。

    到了西北軍營里，已經(jīng)是亥時一刻了。

    吳校慰領(lǐng)著寧瑜去了傷病營，他指著一角講：“公子，顧先生就在那里?！?/br>
    那邊門口有個牲口棚子，棚下的水槽旁坐著一個人，他正在啃饅頭，狼吞虎咽，像餓極了，可是啃幾口便要咳上很久，離的那么遠寧瑜都能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咳聲，像要咳出血一樣。

    寧瑜呆呆地看著，嘴唇動了動，她快步走過去。

    顧文咽下饅頭，一抬頭瞧見她，他急忙起身往后退，沖她擺手：“你別過來，我身上有疫??！”

    寧瑜連頓腳都沒有，快步上前，她把帶來的食盒打開，把飯菜端出來，聲音有點沉，有點啞，垂著頭講道：“我知道你在這里肯定辛苦，給你帶了點飯菜，趕緊吃吧?！?/br>
    顧文急忙從懷里掏出藥丸，給她，催促講：“趕緊吃了，抗毒的，你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想到解毒的方法了?！?/br>
    “我擔(dān)心的是你！”

    寧瑜說完又低頭，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快點?！?/br>
    顧文愣了一下，眼眶一熱，又開心地笑：“好?！?/br>
    寧瑜坐在一旁，仔細瞧著他，他瘦了很多，沒日沒夜命都不要了，可不得瘦嗎？“顧云挺好的，我昨天偷偷帶他上街玩了，給他做了兩身衣服?！?/br>
    “嗯?！?/br>
    “今天已經(jīng)沒有新人士兵感染尸毒了?！?/br>
    顧文與她講，他就怕她擔(dān)心，寧瑜嗯了一聲，忽然抬手，摘了他頭上的草葉子，顧文窘的臉發(fā)紅，他一貫是潔凈的，只是在傷兵營條件艱苦，半個月沒洗澡洗頭發(fā)了，一定都臭了。

    他捧著飯，默默地朝旁邊挪了一點。

    寧瑜撲哧笑，他挪開一尺，她便靠近一尺，繼續(xù)摘他頭發(fā)里的草葉子，顧文捧著碗笑一笑，心里很甜，沒有再躲。

    顧文在軍中呆了一個多月，從六月呆到七月下旬，等軍中的尸毒清全了他才悄悄的回風(fēng)靈城。

    回到家，寧瑜早讓人大鍋里燒了滾水，倒在大浴桶里，給顧文洗澡，脫下的衣服從里到外寧瑜全給燒了。

    顧文洗了三桶水，將全身洗得徹徹底底，換了簇新的水藍色衣衫，外面罩著素紗的褙子。他一直是很好看的，秀麗溫雅，一笑暖暖的，從骨子里都透著溫柔，寧瑜站在院子里看著他，忽然別開了頭。

    “洗好了?！?/br>
    “嗯。”

    顧文站在她面前，忽然緊張口絀，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于是二人便詭異的沉默著，沉默著……

    “你想不想——”

    “阿瑜，我想——”

    二人又不約而同地一起開了口，雙雙又噤了聲，顧文講：“阿瑜，你先說?！?/br>
    “你想不想吃點什么？”寧瑜笑著問，“我讓人買了不少菜rou，給你好好補一補?！?/br>
    顧文一笑：“都好，阿瑜，我想跟顧云在這里定居?！?/br>
    寧瑜懂他眼里未說的期待，她轉(zhuǎn)開話題道：“看你瘦了這么多，你先回屋歇著，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做點好吃的?！?/br>
    寧瑜到廚房交待了幾句，便回了屋，藍劍正在等她，關(guān)上門與她說：“小姐，宮里又來了二撥人找您?！?/br>
    “皇上有什么消息么？”

    “沒有，皇上還是照常，不見有什么異樣，還納了盛國公的幾個庶女進了宮。”

    寧瑜點頭，隨便他納誰，哪怕他把南風(fēng)館的頭牌納了她也無所謂，寧瑜坐下來，頓了頓說：“回宮先緩一緩，等過一個月再說?！?/br>
    “小姐是為了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