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至于手?中的rou夾饃,江封一口沒動,只是方才湊過去嗅了嗅,喉結(jié)上下動了一下,隨后就給?重新裹好了。 楚欽宇沒有動地方,只是瞇眼盯著江封離開的方向。很快,工作?人員就受到消息,說江封用rou夾饃,說了好一陣子?的好話,跟一個店家換了幾根黑繩,可以做項鏈的那種?。 楚欽宇毛又炸了。 “少爺,淡定,淡定,”工作?人員趕忙給?楚欽宇順毛,“我瞧著江封這是走可持續(xù)發(fā)展路線,你看rou夾饃兩口下去就沒了,那黑繩編一下說不定還可以賺錢?!?/br> “他掙個屁的錢!編成項鏈他賣給?誰,夜市里他有攤位么?”楚欽宇一腳踹在車門上,“他沒錢了就不知?道找我么?就非得這么倔,面子?能當飯吃么,能么?” “誒誒誒,少爺,先別?急著生氣,剛收到消息,說江封已經(jīng)離開夜市了,進了一家小旅館!” 楚欽宇咬著后槽牙,“跟誰一起進去的?” “沒別?人,自己進去的?!?/br> 楚欽宇做了幾個深呼吸,隨后拿出手?機,一邊招呼著司機往那個小旅館的方向開,一邊語音呼叫手?環(huán)。 語音呼叫很快接通,只不過通話的兩邊,誰也沒說話。 最?后還是江封先打破的沉默,用一種?聽起來很不著調(diào)的語氣,笑著問道:“楚博士……這是,想我了?” “不好意思,不僅沒想你,你不出聲,還差點沒想起來你是誰?!背J宇在行?駛的車中翹起二郎腿,“方才一不小心按錯了。不過既然撥過去了,便順帶問一嘴,怎么樣啊,有沒有找到孩子?的爹?” “恩——”江封好聽的聲音從語音通話的傳來,那是輕輕撓著人一般的聲音,“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還在尋找他的路上,不過楚博士不用擔(dān)心,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主動來找我的,我么,只要好吃好喝的在原地等他就可以了?!?/br> 車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小旅館的樓下,工作?人員給?楚欽宇比劃著,示意哪個是江封的房間。透過窗戶,楚欽宇看不到江封,但是可以通過墻上的影子?,看到江封正在做什么。 影子?反應(yīng)的并不真實?,隱約可以看到江封應(yīng)該是蜷坐在床上,手?中好像還擺弄著那幾根繩子?。 似乎是楚欽宇這邊一直沒有回應(yīng),江封停下了手?中擺弄繩子?的動作?,隨后江封的聲音便從手?機中傳來: “現(xiàn)在也挺晚的了,估計你又在忙實?驗吧,記得早點睡,”說著江封打了一個哈氣,語氣也變得困倦起來,但語氣中的笑意不減,“我也要睡了,熬夜對孩子?不好,晚安啊,楚博士,以后想我記得早點打電話哦?!?/br> 楚欽宇沒再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過江封很快就回撥了過來,“哎呀,不要這么絕情嘛,我只是催你睡覺,又不是讓你掛電話。咱們煲電話粥怎么樣,一晚上的那種??” 掛斷。 于是兩個人幼稚地展開了撥通掛斷撥通掛斷的游戲,因為?江封是通過楚欽宇個人的手?環(huán)撥打的,楚欽宇甚至都沒有辦法手?動屏蔽。 最?后還是楚欽宇放棄了掛斷,得到了江封的一句“你看看早這么聽話不就完事了”的評價。 旁邊工作?人員聽著,在暖和的車里冷汗都要下來了,在旁邊又是一陣好言相勸,又不敢出聲,只能比劃。然而楚欽宇卻是一言不發(fā),只是死死盯著江封的影子?。 通過影子?,不難判斷江封根本就沒有休息,而是一直縮在床上,好像在百無聊賴地揪床單,一下一下的,沒一會兒又開始擺弄起繩子?,極認真的樣子?。 理智一直在告訴楚欽宇,江封就算下一秒死了也跟他沒關(guān)系,但感?性一直在催促他,上樓去看江封一眼。 “找人聯(lián)系一下旅館的負責(zé)人,”楚欽宇把手?機通話的麥關(guān)閉,“我要江封所在房間的鑰匙?!?/br> “這……這不好吧,少爺。”工作?人員扭捏起來。 “讓你去你就去,”楚欽宇一腳踹向?qū)Ψ?,“哪那么多廢話!” “誒誒誒,好嘞好嘞!” 直到楚欽宇關(guān)上車門,往那個異常不正規(guī)甚至入住只要多給?一點錢,連證件都不會檢查的小旅館走近時,江封房間的燈還亮著,對方依舊在意味不明地做著什么。 人魚本來就不是什么聰明的動物,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做一些重復(fù)性的東西。給?它們一把豆子?兩個碗,把豆子?在兩個碗里面倒來倒去的,仨人魚就能玩一下午。 所以楚欽宇毫不懷疑江封可能是在揪他的毛衣玩,他有一件毛茸茸的毛衣讓江封順走了,以前還穿著的時候,江封就喜歡手?賤揪上面的毛。 楚欽宇發(fā)誓,如果他開門之后,看到的是一件快要禿了的毛衣,那他當場就把江封按床上打一頓。 別?問打不打的過,江封手?上還纏著紗布,現(xiàn)在對上他那就是白送。 “楚欽宇,你好像好久都沒聲音了,這是睡著了?”江封的聲音突然從手?機中傳來,把正在上樓的楚欽宇嚇了一跳。 “估計沒睡也把我靜音了吧,”江封喃喃低語著,“真是無情啊,你都不知?道,你這個定制版的手?環(huán)充電器賣的有多貴,我可是付出血一樣的代?價才搞到的,不然它就算是神仙續(xù)航也撐不到今天啊?!?/br> 接著,江封似乎根本無視了這是一個語音通話,完全自說自話起來:“我說,不如你研發(fā)一個太?陽能手?環(huán)吧,這樣在海里也能用,嘖嘖嘖,我真是個商業(yè)鬼才。” 楚欽宇這會兒已經(jīng)走到江封門跟前了,聽到對方這些話,突然有種?扭頭就走的沖動,但是他沒有離開,因為?對方說話的時候,好像壓著一口氣。 乍一聽像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但仔細聽,卻像是喘不上來氣似的。 “說起來我最?近聽說有個叫做‘孕吐腕帶’的東西,”江封繼續(xù)碎碎念著,“感?覺是個好東西,你可以研發(fā)一個太?陽能孕吐腕帶手?環(huán),為?有孕人魚量身定制,保準你賠到傾家蕩產(chǎn),把楚家都給?你賠沒了?!?/br> 說到這,江封估計是沒壓住,呼哧呼哧小聲笑著,笑了一會兒又吸了吸鼻子?,隨后聲音戛然而止。 這并非是江封笑夠了,而是對方—— 看到了推門而入的他。 與此同時,楚欽宇也看到了江封。 江封是真的在笑,只不過因為?他的到來怔住了,鼻尖和眼尾都有些泛紅,不像是方才笑出來的,更像是壓著不哭出來留下的色彩。相比江封的笑容,楚欽宇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床上他的衣服,被堆成一個小小的圈,江封就縮在那個圈里。 他那件毛茸茸的毛衣,這會兒正披在江封的尾巴上,毛衣一如既往的毛茸茸,但江封的尾巴,卻是一片血淋淋。 江封確實?在揪什么東西,只不過那既不是床單也不是他的衣服,而是—— 他自己的尾巴。 鱗片一片片從尾巴上被硬生生拔了下來,隨后被尖齒咬出圓圓的洞,一片一片地穿在項鏈的繩子?上。而失去了鱗片保護的尾巴,這會兒正慢悠悠往外沁著血,把周圍一片區(qū)域都染成了血色顯得格外刺眼。 已經(jīng)有兩串制作?好了的項鏈,就掛在他那件毛茸茸的黑色毛衣上,即便是在昏暗燈光的照耀下,也是波光粼粼的。 江封看到了他怔了一下,不過也只怔了一下而已,隨后便慢條斯理用他那圍成一圈的衣服蓋住了自己的尾巴,拿起了兩條已經(jīng)制作?好的項鏈。 “難得、遇上有錢人,那我就漫天要價了,”似乎因為?尾巴上的傷口被觸碰到,江封一邊吸著氣,一邊沖著他笑,說著還晃了晃手?中的項鏈,鱗片碰撞發(fā)出又輕又脆的聲響,“情侶項鏈,九十九元一對不講價,怎么樣——” “楚博士,愿意……被我忽悠著買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江封:不愿意也得愿意:-d 第100章 人魚 楚欽宇望著江封手中的項鏈,怔怔出神。 他曾經(jīng)思?考過,尾巴對于人魚意味著什么,而答案是,尾巴對于人魚來說,大概…… 意味著一切。 人魚有將尾巴轉(zhuǎn)換成雙腿的能力,這并非什么新鮮事?,很久之前?的資料就表示,人魚可以轉(zhuǎn)換形態(tài),轉(zhuǎn)換后與人類無異。 根據(jù)他的研究來看,雖然人魚整個種族的智力與人類有一定差距,但依舊有不少個體有能力偽裝成人類,生存于人類社會之中。但是,真?實的世界中,卻罕有人魚使用人類形態(tài)混入人類的情況出現(xiàn)。 有人專門研究過,為什么人魚不嘗試加入人類的族群,是它們不清楚人類的科技水平有多?么的發(fā)達嗎? 答案是否定的,人魚知道人類是很厲害的存在,但是它們也有它們的看重的東西,那就是它們的尾巴。在人魚的世界里,雙腿是丑陋不堪的,如?果可以的話,它們一輩子不會變換出雙腿的模樣。 尾巴是人魚的驕傲,而它們也配得上這份驕傲。人魚的尾巴,算得上海洋中最美麗的存在,沒有人魚會主動傷害自己的尾巴,除非……在精神世界坍塌的時候。 “果然……還是太貴了嗎?”江封無奈地搖搖頭,隨即把項鏈放到一邊,“沒關(guān)系,總能找到識貨的?!?/br> 識貨二字一出,就讓楚欽宇一陣背后發(fā)寒。 人類對于其他物種的迫害,向來是永無止境的。人魚鱗片那么好看,自然逃不過人類的魔爪。 除此之外,人魚難以捕捉,人魚鱗片制品就變得更加稀有,有錢人對這種鱗片更是趨之若鶩。 由于潛在市場實在是太大,造假技術(shù)很快就跟了上來。不少假鱗片出現(xiàn)在了市場上,rou眼看上去跟真?的鱗片沒有任何區(qū)別,但通過儀器的檢測,還是可以輕易分出真假的。 假的鱗片成本不高,很快就大范圍流行了起來,普通老百姓一樣買得起,一度是相當火爆的商品。 不過大家心里都清楚,這玩意就是一個人工合成的產(chǎn)物,真?的人魚鱗片絕對不是這個價錢。 反正真的假的看起來都一個樣,大眾便普遍認為,有錢人一擲千金,買個看起來跟地攤貨沒什么區(qū)別的真?鱗片,是一種典型的,有錢沒地方花的迷惑行為。 同時有紀錄片向大眾做過科普,表示拔下人魚的鱗片,就像拔下人類的指甲一樣,是一種極其殘忍的行為。既然人類已經(jīng)擁有了仿制的技術(shù),那么便沒有必要追求鱗片的真?實性。 紀錄片一出,那些賣真?鱗片的人,也不敢明晃晃地出來刷存在感,市面成了仿造鱗片的天下。 說到底人魚的鱗片,不過是眾多?材料中的一種,火過一陣子便也消停了,人類的裝飾物依舊是珍珠鉆石玉石的天下。 現(xiàn)在人魚鱗片的風(fēng)頭已經(jīng)過,大眾也普遍覺得高價購入人魚鱗片作?為收藏,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但這并不妨礙有錢人愿意為了人魚鱗片掏錢。 江封口中的識貨意味著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如?果這鱗片,是江封出海弄到的,還不會怎樣。但江封的身份經(jīng)不起查驗,稍微調(diào)查一下就能知道他的人魚身份。一條人魚不受保護地生活在人類的社會中,還主動售賣自己的鱗片,這簡直就是行走的造錢機器,絕對會被人盯上。 到時候……江封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江封,”楚欽宇呼吸都在顫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知道啊,我這叫憑本事吃飯,自力更生?!?/br> 說著江封挪開尾巴上的衣服,皺了下眉頭,用紙巾蹭著粘在上面的血,“說起來,你這衣服可以手洗嗎?剛剛不小心弄臟了,如?果只能干洗的話,可就有些?難辦了?!?/br> 楚欽宇被江封這種自輕自賤的發(fā)言氣得心臟直抽抽,合著在對方眼里,他那一件破衣服,比受傷的尾巴還要重要。 他很想問問江封,被人莫名其妙用玻璃瓶劃傷了手,不委屈嗎?日子苦到吃不起飯,要賣自己的鱗片換吃食,不難過嗎?孕期又是孕吐又是腹痛,沒人陪著,不傷心嗎? 楚欽宇發(fā)誓,他都不需要江封為了前?面諸多?的糟心事?道歉,只要對方能說上一句軟話,哪怕只是抱怨一句,說肚子餓了或者尾巴疼,他立刻就派人把江封接回基地,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雖然他們兩個有仇,但他還真?沒有喪盡天良到要取一個有孕的人魚的性命,或者對有孕的人魚做出什么報復(fù)的行為。甚至江封就算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孩子不是他的,他都不會把江封趕出基地。楚家家大業(yè)大,養(yǎng)一個有孕的人魚根本不在話下。 明明是江封一直在作死,想盡一切辦法惹他生氣,結(jié)果現(xiàn)在說不得罵不得的卻是他。 他不回答衣服能不能干洗的問題,江封也不著急,重新把衣服又圍成了一個小圈。見對方作勢又要拔鱗片,楚欽宇上前?,一把按住了江封的手,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你這圍成一圈的衣服,是怎么回事??!?/br> “這個啊,”江封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環(huán)視著周圍的衣服,“是一種儀式,待在衣服圍成的圈里拔鱗片,可以起到詛咒一個人倒霉,拔的越多?,效果越明顯,詛咒的對象么……就是衣服的所有者?!?/br> 楚欽宇嘴角抽搐,“是么,這種儀式,我怎么沒聽說過?”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反正試一試也不要錢,就嘗試了一下?!苯馀牧伺某J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用鱗片想想都知道,這就是封建迷信的產(chǎn)物,你看我這拔了這么多?,你這不還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哪有一點要倒霉的樣子,可見傳言不真??!?/br> “語音通話,”楚欽宇并不死心,“好端端的,為什么非要跟我保持通話?就為了讓我聽著你無聲無息的拔鱗片?” “這個么……”江封看向他,手摸上一片鱗片,“畢竟當時也是你主動打過來的,我只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這感覺就像當著對方的面扎小人一樣,主要還是起到一個嘲諷的效果,沒什么實際意義,別想太多?。” “江封,”楚欽宇一直按著江封的手,但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人魚抗衡,只得眼睜睜看著對方又拔下了一片鱗片,“咱們……只能這樣了嗎?” 只能……活在彼此的冷言相向中了嗎。 回復(fù)他的,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在沉默中,江封沉默地擦拭著鱗片上的血跡,擦了很久。 江封將手中的鱗片丟在一邊:“如?果你想聽一些?好話,我也不是編不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