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趙存洅道：“歇息著去。”

    紀茗萱方才露出笑顏，攙著趙存洅進了寢殿。

    第二日，不管是前朝還是后宮，都異常熱鬧。

    這道喜的不是能擋住的，后宮妃嬪，朝廷命婦，連琉熙長公主都親自來了。

    太后還病著，紀茗萱并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紀茗萱擺著疲憊的姿態(tài)，人雖退了，可還是一些不知好歹的在她殿里歡笑著。

    紀茗萱神色慢慢陰霾起來，這些人，她怎么會不認識。

    多少和鐘家。、何家以及黃家有交情的，看來是寧妃和遠在京畿外的德妃也沒閑著。

    紀茗萱清楚，今日她若拋下這些人，或者訓(xùn)斥她們，她的聲望在命婦圈子里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人家來給你道喜，沒做錯什么事，她便處置她們。說她目中無人，驕奢自大絕對能夠坐實。

    而如果任由她們嘻笑著過去，這太后還病著，賢儀宮熱鬧非凡，至太后于何地？皇上看到此情況，心中定有隔閡。

    若非紀茗萱一直保有尋常心，以及對局勢的謹慎心，紀茗萱定然被這受封貴妃的消息迷住了眼，導(dǎo)致錯上加錯。

    紀茗萱想到這里，對一旁的芝草使了個眼色。

    芝草端著紀茗萱空著的茶杯退了下去。

    很快，外面就傳來稟報的聲音。

    “娘娘，樂陽公主和五公主來了。”

    紀茗萱露出笑容，匆忙站起身來。

    眾位命婦眼睛一亮，遠遠就看到兩個可愛的小姑娘手牽著手走進來，瞧著兩人行禮，有些人心中就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盤。

    “各位夫人，本宮一早就和公主說要去伺候太后，如今公主已來，本宮就不能接待。夫人盡可以在殿內(nèi)多坐坐，本宮已經(jīng)吩咐人好好伺候?！?/br>
    那些心有算盤的人臉色浮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看來是托不成了。瞅了瞅這位貴妃的臉色，估摸著這貴妃并沒有被這榮華富貴迷住了眼。

    心思清明，又撫養(yǎng)了先后的樂陽公主，可以說，無論皇上立不立后，這貴妃的位置是絕對安穩(wěn)的。

    她們也不想鬧翻，很是痛快的告辭去。

    紀茗萱說話算話，真的帶著妙珂和妧芷去看太后。

    太后的氣色看起來比起前些日子好了很多，今日已經(jīng)起身在花園里走了走，看來她的心情不錯。

    這一見了妙珂和妧芷，臉上立刻浮出笑容。

    以前的太后也疼愛孫子孫女，但是紀茗萱卻覺得，不如這段時間太后來得純粹。

    陪在一旁看著祖孫玩鬧，感覺太后累了，便讓人將妙珂和妧芷帶下去。

    紀茗萱扶著太后坐回到屋子里，太后讓紀茗萱坐在她的旁邊。

    “不錯，今天，哀家徹底放心了?！?/br>
    紀茗萱道：“母后多年教誨，臣妾都聽進了心里?！?/br>
    太后笑道：“不驕不躁，不貪不念，有了沛兒和沐兒，你做到了三點，這樣自保已經(jīng)無虞。”

    紀茗萱面上有些茫然，不驕不躁不貪不念，其實她這四點都做到了。

    “哀家原本擔(dān)心你的癡念會讓自己陷入苦海，如今卻有些慶幸了?！?/br>
    紀茗萱說道：“太后多次提點，臣妾慢慢看開了，沛兒和沐兒、妙珂和妧芷容不得臣妾任性，而且，皇上……”紀茗萱搖了搖頭，道：“皇上從來就沒相信過臣妾，也沒喜歡過臣妾……”

    太后一怔，觸及紀茗萱灰白黯然的臉，心中一嘆。

    皇帝這個兒子，她是了解的，他的生命中有憐惜有偏袒，但是絕對沒有喜歡和愛。

    自從沐兒妧芷出世，每次注意到茗萱的開心和甜蜜，以及那不經(jīng)意間的認真都讓她忍不住提點一二。

    如今聽到她這番話，反而沒有了達到目標的喜悅。

    孫子、兒子，終究是兒子重要。

    兒子越來越難捉摸，太后也怕他真的像個孤寡老人一般老去。現(xiàn)在她纏綿病榻，想了許多。

    有她最后的囑咐和請求，加上茗萱的聰慧，只要不犯下滔天大罪，皇上都會記起她的囑咐輕輕放下，這樣，茗萱的一腔愛戀，到了兒子老時不至于做一個孤寡老人。

    如今，茗萱告訴她，她做到她先前所預(yù)期的，太后心一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茗萱經(jīng)過她多次提點都看不透的，現(xiàn)在卻看透了。

    屏風(fēng)后的趙存洅也靜默下來，母后或許不知，但是他清楚，那日的質(zhì)問在她心里烙上了黑印。

    相信？他若是相信人，恐怕他長不大。

    四歲的時候，他如jiejie一般依賴的吟歌親自將他推進水池，還抓著他的頭不斷按下水，從那一刻，他誰都不信。

    喜歡？喜歡是一個弱點，他從來不會讓自己有弱點。

    這樣也好，他是帝王，她是妃嬪。分得清清楚楚，好過最后發(fā)生什么控訴。

    太后不知道說什么了，道：“罷了，日后好好教養(yǎng)皇子公主也是一樁福事?！?/br>
    紀茗萱點點頭。

    “今日眾大臣奏請皇上立后，你覺得誰合適？”

    紀茗萱低下頭：“母后放心，臣妾不是不知事的人，皇上和太后看著誰好，臣妾不會抓住權(quán)利不放，讓后宮不得安寧?！?/br>
    太后看向那屏風(fēng)，趙存洅的目光閃動，竟然沒想到紀氏如此痛快，連臉色都沒個變化。

    “茗萱你不擔(dān)心？”

    紀茗萱道：“母后今日對臣妾推心置腹，臣妾知道母后是為臣妾好。以前打理宮務(wù)，是歡喜皇上對臣妾的信任，還能夠讓臣妾多份自保之力。臣妾那時候還貪心著，不僅希望皇上喜歡臣妾，而且希望皇上能看重臣妾，讓臣妾有機會證明自己……”說道這里，紀茗萱勾起一絲笑容，仿佛完全沉浸在當(dāng)年的思想中。

    太后也不自覺的笑了笑，所以，當(dāng)年茗萱只求后宮不起風(fēng)波，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聲名將后宮治理得賞罰有度。

    “現(xiàn)在……”紀茗萱的笑容失去了，她道：“打理宮務(wù)，唯一支撐的便是讓臣妾能夠給兒子女兒更好的照顧和待遇，其余的一切，仿佛就消失了激情?！?/br>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著紀茗萱，前段時候茗萱還不是這樣的。她不能問，所以她道：“這么說來，你不在意皇上是否立后？”

    紀茗萱抬起頭，道：“只希望太后和皇上能擇一位有先皇后一般賢良寬厚之人?！?/br>
    賢良寬厚，太后點了點頭。

    茗萱掌著宮務(wù)多年，名下皇子公主是宮中最多，又是從一品瑞賢貴妃，定然為新后所忌，不是真的賢良寬厚，就算茗萱真的讓步，新后也不會放過她。

    “寧妃，怎么樣？”太后繼續(xù)問道。

    紀茗萱心一嘆，她轉(zhuǎn)移這么久的話題就是為了逃避這個，她實在不想對繼后的人選多有異議。

    “寧妃meimei很好，她有五皇子，五皇子聰慧，若是成了嫡子，寧妃meimei定不會忌……應(yīng)該能后臣妾好好相處。”

    紀茗萱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任何不樂意。

    太后覺得一切都該皇上決定，真要立后，必須賢良寬厚，否則她不在了，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也好……”太后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多言，完全聽不出是否真的會立寧妃為后。

    “姝靈要回來了，得重新給她挑個好駙馬，這段時間你再勞累一會?！?/br>
    紀茗萱一笑：“妙珂和妧芷自從皇上回來，可問了臣妾很多回，臣妾說大公主去給她們準備禮物才能夠搪塞她們。”

    太后一聽，也笑了起來。

    “看來真的準備一份禮。”

    紀茗萱抿嘴不語。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沓虌邒邌栐挕?/br>
    “太后，該到了用藥的時辰了?！?/br>
    太后十分無奈，面上還是有著些許的嫌棄，看著紀茗萱道：“估計又是苦藥?！?/br>
    紀茗萱道：“良藥苦口，大伙兒都想太后能夠早點好起來?！?/br>
    太后笑了笑，說道：“你去抱著妙珂和妧芷過來，哀家看著她們才喝?！?/br>
    紀茗萱有著閑心說逗，笑說道：“母后真是英明，有妙珂和妧芷在，母后想不喝都不行?！?/br>
    太后道：“哀家看著妙珂和妧芷，心就甜?！?/br>
    紀茗萱坐開了一點，笑道：“母后若不喝，可不是在小輩面前鬧笑話，樹立榜樣？”

    太后一聽，佯裝生氣道：“感情你是巴不得哀家吃‘苦’?！?/br>
    紀茗萱也連忙請罪道：“母后息怒，臣妾自罰還不成嗎？”

    太后還欲說幾句，卻見到程嬤嬤端著藥進來。

    紀茗萱笑了笑，福了福身子，然后告退。

    就在紀茗萱退下屋子，趙存洅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趙存洅端起藥碗，程嬤嬤隨侍一旁。

    “皇上，她能讓哀家放心，立后的事你看著辦吧。”

    趙存洅親自喂藥，太后自然給面子喝下去。

    “其實賢妃說得也在禮，找不到真正合適的，這后位空懸也罷?？偛荒芙毯髮m爭斗不休，朕年紀也大了，皇子就這么幾個，真成了犧牲品，朕也對不起列祖列宗?！?/br>
    ☆、160

    紀茗萱帶著妙珂和妧芷歸來的時候,就看到常全化站在門口，當(dāng)下輕輕拍了拍妧芷和妙珂的手。

    兩人甚是乖覺，立刻道：“?？偣?，是不是父皇在里邊？”

    常全化笑著請安道：“娘娘吉祥,公主安好，皇上剛來，正服侍著太后用藥?！?/br>
    紀茗萱輕聲道：“常總管能否稟告一聲。”

    常全化道：“太后已經(jīng)囑咐奴才，說娘娘和兩位公主前來，只管進去便是。”

    紀茗萱聽完，點了點頭，拉著兩只小手走進殿內(nèi)。

    殿內(nèi)的太后正喝著藥,趙存洅服侍極其殷切。

    三人就該請安，誰知趙存洅道：“免了,妙珂妧芷過來?！?/br>
    妙珂和妧芷松開紀茗萱的手，極其快速的走了過去。

    “父皇/皇祖母。”

    趙存洅讓兩個女兒坐在太后旁邊，妙珂從手帕里拿出一顆糖，這讓太后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