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葉素問意味深長，擠眉弄眼著，“讓你爹邀請皇帝去賈家吃不就成了？皇帝要擔(dān)心輿論，讓你爹輕松一飛，送餐進宮?；蛘咦屒爻筒?，還能培養(yǎng)一下父子感情不是。”

    “噓?！辟Z珍后知后覺回過神來，神色帶著些凝重，開口：“皇上的飲食那可是慎之又慎的。不能亂說。不是一頓飯的事情，這里牽扯到內(nèi)務(wù)府，很麻煩的，還有什么油水腐敗之類的呢。我們家也有這個問題哦。先前我不是外出嘛，媳婦兒就發(fā)現(xiàn)我在與不在，廚房報上的耗損都一個樣的。甚至還有仆從欺她孕婦，說連孩子的量都算上呢。是我爹親自收拾，才消停了?！?/br>
    “可以說是牽一發(fā)動全身的問題?！辟Z珍還肅穆無比的做了個總結(jié)。

    “連你都這么慎重啊？”葉素問看了眼賈珍，眉頭一挑，壓低了聲音，“那我們不要進宮了，砸御膳房，以為就砸一個呢。砸一個還有時間看熱鬧，砸那么多個，我有這個功夫，還不如研究新藥去。”

    “噓?！辟Z珍偷偷往前瞄了一眼，壓低聲音湊在葉素問耳畔，“你不是喜歡玉泉水泡的茶嘛。趁現(xiàn)在，我們求皇上多賜兩桶，先用快馬送到沿途的驛站封存。等我們到達的時候，你就可以喝了。這些每家每戶都是有定例的。而且哦，御膳房的湯其實很好喝的，還有很多難得的食材，我們偷偷去撿漏做藥膳?！?/br>
    雖然一開始葉素問很討厭，仗著醫(yī)術(shù)，樣樣都得比照著神醫(yī)伯伯要最好的?？烧l叫神醫(yī)伯伯寵著，現(xiàn)在又一家人了。

    作為家主，他也自然要多替人著想了。

    反正今日賣賣慘，哭哭窮，皇上應(yīng)該會很大方的。

    雖然聽不太清賈珍叨叨咕咕說什么，但看人那小眼神，泰安帝覺得自己看中的未來弟妹也是個敗家的貨。

    不對，這……輩分……輩分……

    泰安帝剮了眼賈代善，狠狠深呼吸了兩口氣，自我寬慰—得虧朕是皇帝，是皇帝！沒人敢跟朕論輩分！

    賈代善視線從泰安帝身上，橫掃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打算“哭窮”的賈珍身上。瞧著賈珍和葉素問竊竊私語，樂得像已經(jīng)屯到了食物的小倉鼠，渾身上下寫著滿載而歸的歡樂氣息。

    緩緩吁了一口氣，賈代善緩緩道：“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大神，被人親切的尊為灶君?！?/br>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眨眨眼，齊齊看向了賈代善，頗為不解。

    “在夏朝就已成為民間百姓尊重的神靈。到先秦之期，位列“五祀”之一?！辟Z代善沉聲，“雖然我當(dāng)初年少并不知道老潘的來歷。但是他卻給我講過一個傳說?！?/br>
    年少輕狂，極愛把老人的話語當(dāng)做耳畔風(fēng)，左耳朵進右耳朵出?，F(xiàn)今猝不及防被提及被點醒，人很重要。

    都快過去了三十年了，原以為自己都忘記了，把那段往事，那一段過往都整整齊齊的封鎖在箱子里，還帶上鎖的那種。畢竟，報仇后，所有的案卷都被他設(shè)了絕密，后人非位高權(quán)重，未經(jīng)帝王允許，都閱不得。

    可偏偏一被提及，往事他能夠清清楚楚的回憶起來，能夠記得住所有人的音容相貌，喊得出名字，說得出最終的夢想。

    揉揉額頭，賈代善勉強遮住自己外泄的傷感，笑著道：“很多遍?！?/br>
    看著賈代善身上縈繞的苦澀之情，賈赦掃了眼賈珍示意人乖乖閉嘴，自己上前倒了杯茶，遞過去，“爹，您眼下這般出息，師公看到也會開心的。”

    賈代善看了眼賈赦，沉默的抬手接過茶盞。再也不像從前，帶著叛逆著開口：“老潘，你癡心妄想什么呢？我才不要當(dāng)廚子拿菜刀呢。太丑了?！?/br>
    潤過嗓子，賈代善看了眼都乖乖排排坐的一群人，娓娓道來自己曾經(jīng)聽聞過很多遍，并不上心的故事。

    傳說，古代有一戶姓張的人家。哥哥是泥水匠，拿手的絕活是盤灶臺，手藝很出名，價格也公道，家家戶戶都愛找人前來。積年累月的，方圓百里都尊其為“張灶王”，久而久之張家也成為富裕之祖。且其為人熱心腸，好公義。街坊四鄰，誰家出了事，找人來評說，人都能從中說和，讓兩方滿意。張灶王勤勤懇懇一輩子，子孫滿堂，七十高壽而去。

    而弟弟呢，是一個讀書人，擅長畫畫，是靠著哥哥的手藝養(yǎng)活的，對于哥哥也很尊重，但認(rèn)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幾乎完全不管家中庶務(wù)，視錢財如糞土。

    這個張家啊，平日顯得和睦友善，可隨著頂梁柱一出事，張家便亂了套。

    子嗣忙著分家產(chǎn)，雖弟弟在世，卻無威望管理家務(wù)，甚至還被自己親生的子女嫌棄。一日三餐都不曾飽腹。

    但忽有一日，弟弟卻忽然開了竅，把全家老小從祠堂引到了廚房，指著在燭火中若隱若現(xiàn)的張灶王開口，道了自己晚上做的夢。

    道張灶王成了仙，被玉帝封為“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專負(fù)責(zé)監(jiān)察家務(wù)事，處包藏禍心之輩，將降天雷。

    眾人聞言心生膽怯，忙磕頭求情，而后便勤勤懇懇重新勞動致富。

    “好像聽過這個版本，但是不太一樣？”泰安帝瞧著小輩們希冀的目光，喝著人親手倒得茶水，沉吟了半晌，開口問道：“這個故事，與盤灶頭有什么聯(lián)系嗎？能不能說得清楚一些？”

    “這弟弟其實沒有做夢。他只是想明白了倉稟足而知榮辱?！辟Z代善回想往昔，一字一頓的重復(fù)：“狗屁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能出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