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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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卿瑤用力甩開他的手,冷聲斥道:“我要什么,跟你有關(guān)系嗎?” “有?!瘪T沐低聲道:“我喜歡你?!?/br> 話音剛落,聞卿瑤眼眸中透出深不可測的陌生和狐疑,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奇怪的生命體,就像在看一個沒有絢爛過就半途中落的煙花。 她搖搖頭,沉聲:“你才是瘋的那個?!?/br> 她說完,沒再理會他,徑直就去開門。 然而手未觸及門把,肩膀就被馮沐給狠狠鉗住了。 她再怎么掙扎,又怎么能敵過一個男人的力量,她被抵在偌大的辦公桌前,整個人像個搖搖欲墜的娃娃被掌控著。 馮沐眼眶有些紅,聲音越來越哽,“你想要個家庭,你想要個孩子,對不對?” 聞卿瑤緊緊攥著手心,保持著理智和他僵持著,她平靜道:“馮沐,我恐怕忘記告訴你了……” 他啞聲:“什么?” 聞卿瑤淡如涼水般地看著他,“我流產(chǎn)那次,醫(yī)生就告訴我,我很有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彼D了頓,又笑道:“醫(yī)生說得很委婉,但大家都懂?!?/br> 馮沐倏地愣滯住,一剎那心如沉石般墜落。 他以為他對她了如指掌,卻沒想到,她才是懸架于頂?shù)哪莻€人,她隱藏著最大的秘密不說,卻把自己保護得非常好。 聞卿瑤靜靜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言,便推開了他,大步朝門外走去。 - 回到家,浴缸放滿了水。 聞卿瑤將自己深深埋了進去,水漫過頭頂,那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忽然間就變得奇妙起來。 看看,隨便一個男人知道她可能不能生育,再喜歡都不會接受了。 …… 悶了一會兒氣,聞卿瑤慢慢鉆出水面,她端起一邊的紅酒,喝了一大口,香醇的酒味,漸漸就麻痹了自己。 在浴缸里靜靜躺了一會兒,聞卿瑤從大理石臺面上拿過一把拇指大的瑞士小軍刀。 畢竟中過槍,畢竟體驗過什么是剜心刺骨,所以劃破手腕的時候,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她放下手腕,靜靜閉上了眼睛。 藥什么的,她不想再吃了。 ……夢里,她看到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孩子。 看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有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在一棵梧桐樹下,蕩著秋千。 “mama?!?/br> 孩子沖她招手。 聞卿瑤慢慢走過去,眼前卻全是迷霧,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腳步越來越沉,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消失在霧里,只余下她沒有影子的身軀。 明明是很短的路,明明近在咫尺的梧桐樹,卻走了很久很久。 孩子又喚了一聲,“mama!” 聞卿瑤加快了腳步,朝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跑過去。 她伸手去抓,還未及秋千的繩索,就有一個人擋在了面前,將她徹底地攔了下來。 傅丞硯緊緊地抱著她,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口,“阿瑤,你去哪里?我一直在等你啊。” 她一怔,慢慢抬起手,去環(huán)抱他,當(dāng)臉頰貼上心房的一剎那,有力的心跳聲傳來,她忽地震了震,問道:“孩子呢?” 然而剛剛抬頭,眼前的人卻換成了聞楓。 他痛苦地抓撓著自己頭,兩眼通紅,表情都顯得有些猙獰,“瑤瑤,你醒來,我?guī)闳ケ背?,我?guī)闳ケ背钦宜?/br> “不,不,我去北城把他綁來?!?/br> “……”綁來? 那倒沒有必要了,還犯法呢。 聞卿瑤迷迷糊糊地笑了笑,只覺得眼前的霧忽然就散開了。 就像一道巨幕,被撕開一個大口子,一道刺眼的光亮照進來,她下意識地又閉上了眼睛。 而此刻,腦袋沉得很。 “瑤瑤?”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急切又緊張。 “唔……”聞卿瑤艱難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甚至連聞楓的身影也只是一個輪廓。 不過周圍的大致樣子和濃重的消毒水味,讓她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她在哪里。 閻王爺就這么討厭她嗎? 三番五次地拒收,真是比快遞還勤快。 待眼前好不容易清晰起來,聞卿瑤漸漸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爸媽呢……” 見她兩眼渙散的模樣,聞楓握住她的手說:“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聞卿瑤酸澀地看著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不出所料,被包得跟個粽子一樣,還有森森的隱痛傳來。 可想而知,她當(dāng)時下手得有多狠,也可想而知,家人盯得有多緊。 聞楓調(diào)直了病床,端起一邊的粥,問道:“喝點粥嗎?” 毫無食欲的胃口怎么也打不開,干涸的嘴唇也張不開,聞卿瑤輕輕地撇過頭去,視線在觸及不遠處的小沙發(fā)時,眼神稍稍一凝,“他來過?” 聞楓立刻回道:“沒有?!?/br> 聞卿瑤看了他一眼,沒做聲,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她走到沙發(fā)邊,拂開上面蓋著的外套,然后伸手,拿起那只熊貓掛件。 這是她遺落在利布斯坎的熊貓,轉(zhuǎn)眼間,四年了。 聞卿瑤站在窗邊,摩挲著手里的熊貓,熊貓的白毛已經(jīng)泛黃了,耳朵的邊緣也刺刺拉拉,可想而知,他一直收著,而且時不時就拿出來摸摸。 鼻尖的酸澀忽然間就涌了上來,連讓她準(zhǔn)備的時間都沒有。 她咬著下唇,憋著眼淚。 聞楓見狀,解釋道:“他來過,他應(yīng)該是在出任務(wù),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就親自去了一趟北城……” “那他人呢?” “我怕你情緒太激動,不想見到他,就讓他走了?!?/br> “喔……” 聞卿瑤將熊貓放進口袋,回身走到床邊,坐下,抬起那只沒有傷的手,開始一勺勺地喝粥。 聞楓愣了愣,見她情緒還算平靜,便給她披了一件衣服,然后靜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透著病態(tài)的白。 聞卿瑤喝著粥,一勺粥,一滴眼淚,一聲抽泣,混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這碗粥喝完的,她只知道,她戰(zhàn)栗著,泣不成聲。 一開始像一只貓一樣嗚咽,等忍不住了,就死死咬住了拳頭,用力扼制住頻頻而來的抽泣;等到哭到兩眼紅腫,連視線都模糊不清的時候,她才舀完最后一勺。 這一刻,死亡她都不怕了,還怕什么呢。 - 過了半個月,聞卿瑤撫著被包扎仔細的手腕,靜靜站在窗前。 站了很久,站到太陽落到了山后,站到月亮都升上了樹梢,她這才拿出手機,撥出那個爛熟于心的手機號。 對面?zhèn)鱽淼?,是一如既往的忙音?/br> 聞卿瑤放下手機,靜坐了一會兒,又撥通了言慈的號碼,“他在你那嗎?” 言慈怔住,待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是什么時候,立刻興奮地說道:“我問問于晉晗!”她揮手拍了拍身邊熟睡的男人,“起來!別睡了,知道傅丞硯在哪嗎?” “……”于晉晗睡眼惺忪地接過電話,“嫂子,他好像這陣子一直在南城,前段時間找我喝過酒,就再也沒來過佛山了?!?/br> 聞卿瑤心底一墜,說道:“打擾了,抱歉。” 她掛斷電話,久違的失落感重歸于心。 夜色漸濃,月亮也逐漸少了些許光華,她抬頭看著掛鐘里的時間一點點流逝,三根指針重合的一剎那,又撥出一個號碼。 等了一小會兒,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 鄭淏低聲道:“聞小姐?” 聞卿瑤緊了緊雙手,手腕上的依然有著隱隱的疼痛,她的貝齒死死咬著下唇,眼眶紅腫不堪,“嗯?!?/br>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只有呼吸聲在電話里彼此交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誰先開口。 指尖拂過窗臺,微風(fēng)緩緩吹過,將一絲涼意沁入。 終于,鄭淏沉了口氣,說道:“他等了你很久?!?/br> 聞卿瑤一聽,忍住不落的眼淚,忽地就掉落了下來,滾過臉頰,滾過下巴,滾過脖頸,直到染濕前襟一片。 “謝謝?!?/br> 她掛斷電話,努力闔了闔眼,把控制不住的情緒憋了回去。 她沒再遲疑,換上衣服,便出了門。 車子停在南城大學(xué)附近的那套鐵門小平房。 聞卿瑤下了車,在門口站了會兒。 鐵門開著一條縫,透過那條縫,可以看見里面亮著一盞暗黃色的燈。 她駐步在門口,腳步如灌鉛一般難以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