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了數(shù)還能站著的人，不多，加上楚光合就四個，江晟明顯還游刃有余，氣都沒怎么喘，顧思南不再摻合，“剩下的交給你了?！?/br>
    他覺得哪哪都疼，尤其是頭，超級疼，跟要爆\炸一樣。

    走到一旁的樓梯，他選了一節(jié)比較干凈的臺階坐下，將頭埋進胳膊里，閉上眼打算緩一緩。

    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他頭越來越疼，像是有好幾把電鋸在來回切割他的神經(jīng)。

    莫名的，他的記憶開始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片段。

    過一會兒，耳邊楚光合他們罵罵咧咧的聲音忽然像潮水一樣褪去，他什么都聽不到。他的靈魂如同離了體，去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以第三者的視角，看見了那個世界自己十分短暫的一生。

    出逃遭遇車禍后，他只是皮外傷，而陳珂則進了手術(shù)室，出來，又被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

    他隔著玻璃看著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陳珂。

    陳珂渾身插滿管，靜靜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有旁邊心跳監(jiān)護儀顯示的數(shù)值告訴大家，他還活著。

    他的旁邊，站著哭紅眼眶悲痛欲絕的陳mama和仿佛老了十歲的陳爸爸。

    醫(yī)生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陳珂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之后，他每天都去醫(yī)院，每天都盯著陳珂。從重癥監(jiān)護到普通病房，他一直看著，期待奇跡降臨。

    陳珂始終沒有醒。

    后來，陳mama請他不要再出現(xiàn)。那么溫柔的人，那個時候也還是對他溫聲細語，不舍得過份責(zé)怪，只是請求他，拜托他。

    因為她一看見他，就會想到兒子無法醒來，沒辦法心平氣和。

    他沉默了許久，將存了自己所有錢的銀行卡硬塞給陳mama，然后離開。他沒再回家，選擇遠遠離開這座城市。

    他去了很多地方，做過很多工作，工資每次都會分出來一半，打到他交給陳mama的銀行卡里。

    愧疚始終伴隨他。

    他過得不好，獨來獨往，飲食不規(guī)律導(dǎo)致胃病越來越嚴重，時不時疼得死去活來。

    那天，天色昏暗，天空跟破了個洞似的，下著瓢潑大雨。

    他住的出租屋很空曠，一張桌子，一個破舊的沙發(fā)，然后單獨隔出來一個小房間，里面擺了一張床，就沒其他了。

    廚房的煤氣開著，他捂著胃蜷縮在地上，疼得大腦昏沉。

    漸漸的，他失去了意識。

    再也沒醒過來。

    ……

    “顧思南？”

    “顧思南！”

    肩膀被推了兩下，顧思南回過神，茫然地抬起頭，對上江晟擔(dān)心的目光。

    “哪里不舒服？”江晟皺眉問。

    顧思南沒動，怔怔看著他。

    幾秒后，他突然擰了下江晟的臉，聲音透著一絲無措和恐懼，“會痛嗎？”

    江晟一愣。

    他又看見上次在花房遇見顧思南時，顧思南露出來的驚懼神情。

    “會疼的?！彼p聲安撫顧思南，觀察他的表情。

    然而顧思南的神情更驚恐了。

    猛地抓住江晟的肩膀，顧思南睜大眼睛，“真的會疼？”

    江晟遲疑一瞬，“嗯”了聲。

    顧思南身體一震，緩緩松開手，低下頭。

    會疼就意味著，他不是在夢里。

    他腦海里突然多出來的這段記憶，并不是假的。

    看著不對勁的顧思南，江晟眉頭鎖得更緊。

    顧思南現(xiàn)在很驚慌，不知所措。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做了預(yù)知夢，預(yù)告他夢里發(fā)生的事會變成真的。

    然而并不是。

    他根本不是做什么預(yù)知夢，他特碼是重生！

    八月初肺炎燒到醫(yī)院那天，他就重生回來了，可因為高燒暫時失去了記憶，所以他遺忘的那些記憶才會以夢境的形式，一遍遍閃回。

    原來，他的未來真的慘兮兮，不僅害朋友成了植物人，自己最后也死了。

    胃痛暈倒以后，煤氣沒有關(guān)，一氧化碳中毒孤零零死在出租屋，尸體也不知道多久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哈哈哈哈，為什么那么好笑？

    顧思南扯了扯嘴角，想笑出來，眼淚卻先斷線一樣砸下來，他連忙捂住臉，不至于在江晟面前太狼狽。

    很輕地拍了拍他肩膀，江晟聲音出奇的溫柔，“是哪里疼嗎？”

    顧思南不想露出軟弱來，他想對江晟搖頭，再輕描淡寫對他笑一笑，告訴江晟不疼，可是他說不出來。

    他真的太疼了。

    記憶里不斷涌現(xiàn)的愧疚疼、死前的胃疼和窒息疼，現(xiàn)實剛才挨了拳頭的地方也疼。

    靈魂都在刻骨銘心的疼。

    他什么都想起來了。

    用力攥住江晟的衣角，顧思南低著頭，帶著哭腔，是依賴，也是發(fā)泄，“江晟，我好疼?！?/br>
    江晟又靠近他一些，半攬著他，輕哄，“那我們?nèi)メt(yī)院好不好？”

    顧思南搖頭。

    他更緊地攥著江晟，“我想回家。”

    江晟安靜了片刻，動作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好，我送你回去?！?/br>
    上了出租車，顧思南情緒才緩過來一些。

    他抬起頭，眼尾還是紅的，但精神好了點，他嘗試彎起嘴角像之前那樣露出笑容，可惜最后的表情僵硬，一點也不好看。

    江晟輕聲說：“不用勉強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