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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抬眸看著她,張氏撫摸著她的頭,目光慈愛的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但這天下的少女,哪個(gè)不懷春?哪個(gè)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現(xiàn)在看來,姨娘這身份卻不怎么配的上你,你若是愿意,我自會給你找個(gè)好好的穩(wěn)妥的人家,雖不及這府中富貴,可卻過得舒心?!?/br> 她這番話可謂是推心置腹,讓柳意的眼眶一下子微紅起來,啪的一聲便跪下來了,倒把張氏嚇了一大跳。 “好孩子,你這是做什么?” 第23章 珠碎 柳意卻磕了一個(gè)頭,這才答道:“太太大恩,奴婢永不敢忘。只是奴婢既不愿與人做妾,亦不愿嫁出這府去,太太用奴婢一日,奴婢便在這里;太太若不用奴婢了,奴婢自梳做個(gè)嬤嬤,也可替太太教導(dǎo)些丫鬟們?!?/br> 她這番話讓張氏驚詫地挑起眉:“好孩子,你竟不愿嫁?” 柳意的脊背挺得筆直,卻不再像是河邊迎風(fēng)搖擺的垂柳了,而是挺拔的青松。她盈盈的眸子里寫滿堅(jiān)定,道:“奴婢此心已定,還望太太成全!” 面對這樣的柳意。張氏卻忽然不知該說些什么了。半晌后她才驀地起身,將人拉至自己身邊:“好孩子,好孩子……” 自此之后,再不提將柳意與賈璉之事。與賈璉那邊也將此事說了,賈璉本就不甚在意,聞言絲毫未放在心上。倒是賈赦偶爾問起賈璉身邊可有合適的丫頭伺候,都被張氏三言兩語應(yīng)付過去了。 “都是苦命人,”她與柳意嘆道,“若是給了,璉兒媳婦將來少不得為這個(gè)受氣呢。既如此,還不如不給,讓他們自己處理去?!?/br> 柳意道:“太太好心?!?/br> “哪里是我好心……”張氏從那糊了輕紗的雕花窗欞上往外看去,幽幽道,“這世道不與我們一個(gè)活路,我們總得給彼此一個(gè)活路吧?” 賈瑯在門外聽了許久,心中亦說不出是個(gè)什么滋味兒。只是覺著,這世道,怕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對。那些紅顏的萬般酸楚都被藏于人后,而正是這個(gè)世界,將她們逼得不得不與其他同性刀劍相向勾心斗角。 只可惜現(xiàn)在的他還太小,即無權(quán)力亦無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墒琴Z瑯總是想著,倘若有一日自己到達(dá)了那樣的地位,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不為別的,只為自己看到的這些不公! 恍然又是幾月過去,這一年的新年,賈府眾人略聚了一聚,一如往年,無甚可敘。倒是年前,趙姨娘早產(chǎn),生下了一個(gè)四斤多重的哥兒,取名為環(huán),成為了賈府的環(huán)三爺。 只是個(gè)庶出的兒子,并無多少人會將他放在心上;甚至賈政對自己的這個(gè)孩子也不甚上心,不過是去看了幾次,起了個(gè)名字,也就罷了。 按理來說,這個(gè)孩子本也該放在王夫人膝下?lián)狃B(yǎng)才是。她是正室,姨娘生下的兒子都該交由她來教導(dǎo)。只是趙姨娘不顧自己尚在月子中,跪在地上苦苦懇求賈政,只求他將自己的這個(gè)孩子放在自己身邊。 “老爺,三小姐都已經(jīng)交由太太撫養(yǎng)了,這是我身邊能留下的最后一個(gè)孩子了……老爺我求求您,就把環(huán)兒放在我身邊吧,我不能沒有他?。 ?/br> 她哭的梨花帶雨,艷麗的面孔上滿是淚痕。賈政望著她剛生產(chǎn)過蒼白的臉,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名為同情的東西,嘆了口氣道:“你起來?!?/br> 扭頭便將這事與王夫人商討去了。王夫人卻無甚說法,順?biāo)浦劬蛻?yīng)了下來。趙姨娘想著自己留住了兒子不會讓他跟自己生疏,心中得意萬分,絲毫也未考慮王氏答允的如此之快是否會有什么不妥。 倒是張氏聽聞之后,忍不住同花紅、柳意道:“這世間的母親在遇到兒女的問題時(shí),真真會被那慈愛遮住了眼。既是個(gè)庶子,那身份地位都低著呢,還放在更低的姨娘旁養(yǎng)著,這府里的人,誰會看得起他?況且趙姨娘自己也是個(gè)粗使丫鬟出身,沒讀過書的。哪里教導(dǎo)的好孩子?” 說罷又忍不住搖頭:“古來父母癡心,果然如此?!?/br> 賈環(huán)的出生不過在賈府濺起了小小的一朵水花,為著賈璉、賈珠馬上要下場考試,府中忙的愈發(fā)不堪了。二人只管埋頭苦讀,家中張氏、王氏卻cao著心,那上好的補(bǔ)品不要錢似的往書房里送。 待到二月十五那天,賈璉與賈珠下了春闈考場。只是這一次,賈珠再沒撐過去,剛剛被扶進(jìn)自家轎子里,就一頭栽倒在了軟墊上。 眾小廝皆知大爺身子弱,見狀更是忙的不行,一路快馬加鞭趕往寧榮街。府中忙忙喚了太醫(yī),倒仍是一直以來為賈府診脈的王太醫(yī),一摸賈珠脈象便知不好,連連搖頭。 “三年前已囑咐過,絕不可用心太過,眼下看來,竟是比三年前更心神損耗了十分!” 那王夫人本是滿懷欣喜期待兒子金榜題名的,聞言頓時(shí)怔住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不由得顫抖著聲音問:“太醫(yī),那可……那可如何是好?。俊?/br> “如何是好?”太醫(yī)也連連搖頭,趁著賈母坐在床邊垂淚,悄悄兒將王夫人和賈政引至外間兒,正色道:“方才怕嚇到老封君,竟不好在里面直說。如今看來,令公子只怕是撐不過去了,早早兒地收拾了,也好送他干干凈凈地下去。” 這話便像是晴空一個(gè)霹靂,徹底把王夫人打懵了。她微微張開嘴像是想要說些什么,可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身子便軟軟地向下滑去,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