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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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沿岸所見風(fēng)土人情便越是迥異,氣候也越發(fā)炎熱,白日里船艙頂上覆了一層厚厚樹葉,船大時常以水澆灌降溫。后船盧夫人的一個孩子便因受不了炎熱病了去,又怕耽誤了赴任日期,不敢稍作停歇。善水原本怕小鴉兒也支撐不住,不想她知道就快到了,反倒一改先前因了路途遙遠(yuǎn)困頓的懨懨,一張小嘴里三句都離不開她那個爹,這才放心下來。 船只終于入了廣州府,又沿水路行了數(shù)日,最后停泊在一個名為太平??诘乃A里,過了明日,一行人便要上岸,盧家去赴任,善水到距離崖州最近的???,再次登船。 入夜了,白日的炎熱漸漸散去,夜風(fēng)吹來,帶了些微水腥的空氣也終于有了絲涼爽之意。善水哄著女兒睡著了,開窗讓夜風(fēng)入艙,自己和衣瞇眼片刻,怎么也睡不著,心中略微發(fā)悶,想起剛才開窗時見到月色如水,便出倉到了船頭甲板,這才看到有人正靠著桅桿坐于甲板之上,背影竟是白筠。 善水沒想她此刻也沒睡,便朝她而去。白筠聽到腳步聲回頭,正要翻身起來,善水已經(jīng)到她身畔,也學(xué)她的樣坐在了甲板上。 甲板入夜時,已用水沖過一遍了,此刻坐下,臀部卻仍感到些微的熱氣,但并不難受。 “一路過來,辛苦你了。” 善水誠摯地道謝。 她這話說得沒有半分客套,全是真心實(shí)意。一路過來,那倆丫頭暈船暈得幾乎什么也干不了,所有零碎事情,都是她幫著自己做的。 白筠笑道:“夫人說什么呢。全都是我當(dāng)做的?!?/br> 霍世鈞被削爵,所以一直以來,她的稱呼也早改成夫人了。 善水側(cè)頭望她。見月光撒下來,照得她一張面龐如滿月般豐華潤美,眉眼里又透出一種仿佛能撫平人心的寧靜。這么好的一個女子,卻蹉跎至今…… 善水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前頭十幾米外的那艘船,便是霍云臣與船大所歇的。此刻正靜靜泊在水灣之中,除了船頭高挑的一盞照夜燈籠,艙中寂闃無光。 她低聲道:“我從來就沒怪過你和云臣,少衡必定也不會。何苦這么要這么為難自己?” 三年之前,那件事后,后來雖知道那馬是受了暗器刺入臉目這才發(fā)足狂奔,白筠卻始終深以為是己之過,耿耿不釋。 果然,她避去了話題,只是笑道:“夫人,我聽說崖州風(fēng)土比之這里更為怪異,莫說男人,連女人也都穿著緊窄,鬢邊簪了茉莉,頭覆一頂尖尖竹笠,赤腳行路。咱們過去了,難道也入鄉(xiāng)隨俗?” 善水低嘆一聲,道:“白筠,你跟我十?dāng)?shù)年,早與我家人無二。云臣這趟護(hù)送我到后,便要返京。你若跟我留下,下次與他相見,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你與他兩情相惜,聽我的,這回由我做主,到了,你們便成婚,你隨他返京?!?/br> 白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慢慢道:“夫人,我感念你的體察之心。只是當(dāng)年事發(fā)之后,不止是我,云臣更萬分自責(zé)。身為侍衛(wèi)長,當(dāng)以保護(hù)夫人為第一要務(wù),他卻為了追我,致使夫人陷于險(xiǎn)境,這才有了后變,更教夫人與大人兩地相隔。我與他早已約定,大人一日不復(fù)起,我一日不嫁,他一日不娶?!?/br> 她說話之時,神色仍是那樣平靜,仿佛這是天經(jīng)地義。 “你們的大人,此生若再無復(fù)起之日呢?”善水握住她手,凝視著她,“當(dāng)年之事,與你們又有何干?都是命數(shù)。我與少衡,絕不愿讓你們這般空耗青春。” 白筠忽然起身,朝她跪下磕了個頭,鄭重道:“夫人,我與云臣雖人微言輕,卻也知道誓守。當(dāng)年既許下誓愿未竟,今日即便相守,心中也是不安。求夫人成全我與他的心安?!?/br> 夜風(fēng)掠過,吹得岸邊樹叢沙沙作聲。善水忽然瞥見前面船頭有個人影立了起來,也不知是早坐那里還是剛上來的,月色之下望去,認(rèn)了出來正是霍云臣。嘆息一聲,指指前頭,笑道:“想是咱們說話聲,吵醒了人呢。我回艙了,你若還睡不著,自個兒上岸賞月吧。”說罷下了甲板,鉆回船艙。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上岸,再行小半個月,終于到了最南之境,一個隸屬于南溟縣的小漁村。面前,是道長長的海峽,過了海峽,便是崖州。據(jù)說天氣晴好的時候,站在南溟的??谥希踔聊芸吹近c(diǎn)點(diǎn)小島浮在海面,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真相,還是欺人眼目的海市蜃樓。 孤懸海外的崖州,星羅棋布著大大小小的無數(shù)島嶼,每一個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的島,都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島上除了土著居民,剩下的,不是犯了大罪的流犯,就是觸怒龍顏遭到貶謫的官員。 南溟縣的林知縣自然知道,在這些人里,有一個卻很特殊。他是皇族,也曾是這個帝國政治中心里最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他名叫霍世鈞,他如今就在那座最大的名叫珊瑚島的島嶼之上,掛著一個招撫使的官銜,銜職甚至比他這個知縣還要高上一品。但是那個人,他也不能擅自踏上大陸一步??醋∷瑘?bào)告他的動靜,也是他這個知縣的重要任務(wù)之一。 當(dāng)然,林知縣更知道,這種人物,或者就像他曾見過的擱淺鯊魚,就此因了渴水死去,或者,一旦潮汐涌來,借了水力,他便立刻龍游大海吞云吐霧,所以等見到那個神情嚴(yán)肅的霍姓男子遞過來的一張廣州府批下的派船指令后,不敢怠慢,立刻奔走尋到了一條他短期內(nèi)能調(diào)到的最大的船,找了當(dāng)?shù)刈钣薪?jīng)驗(yàn)的老把頭,備足淡水干糧,準(zhǔn)備送招撫使的家眷渡船前往珊瑚島。 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據(jù)說,要是順風(fēng)順?biāo)?,在海上最后漂行幾個晝夜,小鴉兒就能踩到她父親所在珊瑚島的白沙了。小鴉兒盼啊盼啊,終于盼到那個黧黑干瘦的老把頭過來,他卻望了下天,慢悠悠地說:“小丫兒莫急,等風(fēng)暴過去,就能起身嘍——” 小鴉兒聽不懂他的話,卻也看出他不動身,失望極了。 老把頭一笑,露出豁口的門牙,把手上的一只海螺丟給她,自己抱著手慢慢走了。 林知縣急忙把話譯了,又賠笑,“夫人莫見怪,此地人不服教化,都是這般粗魯模樣,下官剛到時,也被氣得不輕……只他卻是最有經(jīng)驗(yàn)的,行船六十幾年,從無閃失?!?/br> 善水雖也心焦,恨不得立刻就上船起錨,卻是按捺了下來,道:“他既然有經(jīng)驗(yàn),聽他的便是?!?/br> “夫人若是心急想讓霍大人知道,下官可放信鴿遞送消息?!?/br> 珊瑚島設(shè)有衙署,偶有公文消息傳遞,若非一定要派送原件,林知縣便會抄成小紙卷入小竹筒,縛在信鴿腳上傳遞。 “不要不要——” 小鴉兒立刻擺手。 她從出京起,便立志要突然出現(xiàn)在她爹爹面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眼看就要實(shí)現(xiàn)了,立刻堅(jiān)決反對。 “就聽小鴉兒的。” 善水一笑,牽了女兒的手,迎著海風(fēng)回去。 老把頭的話果然應(yīng)驗(yàn)了,當(dāng)天夜里,海上便起大風(fēng)大浪,風(fēng)雨一直持續(xù),小鴉兒也一直坐在窗口,托腮歪頭等著雨停。這樣一等就是兩天。到了第三天的黎明,大海終于平息了下來,碧藍(lán)一片,天空也純凈得像塊寶石。老把頭終于在小鴉兒的翹首期盼中,帶著他的兒子小虎慢悠悠地出現(xiàn)。 “好走嘞,小丫兒——” 他拖著聲音,仍用慢悠悠的聲調(diào),喚了一聲。 小鴉兒尖叫起來,如小鳥般地?fù)淞顺鋈?。但是今天上船的,卻只有善水母女和霍云臣了——兩個帶來的丫頭,雖是下人,在王府里卻也沒吃過什么苦,顛簸了小半年好容易熬著到了此地,元?dú)獯髠?,人瘦了一大圈,站地上都仿似立不穩(wěn),善水叫了郎中來看,說要調(diào)理靜養(yǎng)。珊瑚島據(jù)說只有土醫(yī)館,所以善水將她們留下,等養(yǎng)好了再去。然后不巧,白筠到了這地大約水土不服,剛前幾天竟也病了去。她是堅(jiān)持要陪善水,善水又哪里肯,也一并留下了。 老把頭祭過海,扯滿了風(fēng)帆,船便在海鷗聲中,破浪而去。兩夜過后,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時分,終于抵達(dá)了珊瑚島。 ~~ 珊瑚島上散布著十幾個村落?;羰棱x所在的村落,名叫水漲。這是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蒼山碧海、銀沙礁盤,鮮花處處,椰風(fēng)陣陣。就如白筠先前所說的那樣,沿途遇見的島上居民,男子大多赤臂,身材并不高大,卻是黝黑肌健,而女子裹了花裙,赤足攜簍而行,看見陌生人來,紛紛駐足,露齒而笑,面龐之上,滿是鮮亮陽光跳躍。 熱情的村民,幫著搬拿行李,將善水帶到了霍世鈞的衙署。遠(yuǎn)遠(yuǎn)看見依山傍海的那座建筑時,她忍不住便要笑起來。 她想起他在前次信中說,他的衙署新修門面,氣派非常?,F(xiàn)在親眼看到了,才知道“新修門面”所指是何,分明不過是兩扇用椰木所造的原木門,院墻也無,曲曲折折地被蘇鐵、青葙、楊桃、落葵,還有大簇大簇繁茂茉莉圍成了一個院落。 霍世鈞卻不在。一陣熱鬧無比的犬吠聲中,出來一個三十多歲,名叫阿香的當(dāng)?shù)貕褜?shí)婦人。她是三年前霍世鈞剛到時便給他做飯洗衣的,所以能和善水簡單交流。知道她竟帶著女兒到了這里,阿香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忙不迭地把人讓進(jìn)了屋。 她不稱霍世鈞為大人,說島上的人都叫他大君。這是他們對勇武者的尊貴稱呼。據(jù)她比劃著說,附近的吉陽島時有海匪橫行,島民向大君求助,他帶著人,小半個月前便出海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原本滿懷激動的母女此時四目相顧,小鴉兒差點(diǎn)沒扁嘴哭出來。